察觉到身边人逐渐绵长的呼吸声,霍止摸出蓝牙耳机戴好,将导航提示音彻底隔绝于车厢,确保晏司臣能一觉睡到汜江。安静的氛围恍若昨日,同样是一言不发,霍止的心境却大不相同。彼时霍止满心惶然迫切,到最后硬生生地逼出几分暴躁,整个人都陷入了难以言喻的阴鸷状态里。要说小许怕他也是情有可原,换作是谁见了那般模样的霍三少爷,必然是要有多远跑多远的。
而现在霍止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因为晏司臣就在身边触手可及的范围之内,再过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要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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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司臣回来得突然,好在蒋东林及时通知,不然免不了一场兵荒马乱。
在接到蒋东林的电话后,四个年轻人连滚带爬地赶回警局,推开久违的办公室大门,也不知道保洁阿姨为什么把所有窗户都打开了,宋景宁迎着风打了个喷嚏,扒着门框有气无力道:“怎么才能骗过老大,看起来像是我们在这儿勤勉工作三天的样子?”
容遥强打起精神安慰道:“别急,我先看看这几天的文件。”宋景宁恍若未闻,继续喃喃:“为什么老大要提前回来,为什么……”廉润颐与晋灵微无奈地对视一眼,容遥接着哄道:“你先去老大屋里眯一会儿,这儿有我们呢。”七十二小时连轴工作、速溶咖啡喝到反胃、连续三天没感受过自然光线的宋景宁实在无法逞强,略一点头后便幽灵似的飘进了晏司臣的办公室。
晋灵微看着办公桌上成堆的文件夹,脏话脱口而出,忍不住想亲切问候蒋东林全家:“蒋处这个……”言尽于此,余韵无穷,道出三人共同心声,容遥率先抱走一部分文件,认命道:“赶快看吧,就一天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都处理完。”
三人按着日期分工合作,印刷字体密密麻麻,直教人看得头昏眼花,头疼之余还不忘苦中作乐,互相嘲笑彼此精力大不如从前,顺便缅怀他们共同的青春岁月——倘若将其拍成电影,必然会是一部代表暴力美学的极致佳作。
玩笑话有利于提神醒脑,廉润颐抱着咖啡杯由衷地感叹:“景宁买的咖啡豆就是不一样。”话音刚落,办公室里传出巨大声响,容遥脸色瞬变,骤然起身,边走边扬声喊宋景宁的小名。廉润颐和晋灵微紧随其后,容遥率先推门而入,宋景宁左腿被压在翻倒的玻璃茶几下,正扒着沙发苦苦挣扎。容遥慌忙去抬茶几一角,晋灵微绕到另一侧,二人合力将茶几摆正,宋景宁由着廉润颐扶到沙发上,容遥半蹲在她身前替她按摩抽筋的小腿,沉着脸问她摔得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见她摇头,才大松一口气,问道:“做噩梦了?”
宋景宁又点头,容遥轻声问:“梦见什么了?给你吓成这样。”宋景宁哭丧着脸说梦到自己眼睁睁地看着晏司臣掉进海里,飞身要扑,于是摔下沙发,一蹬腿踹翻了茶几。容遥神色晦暗,在心底默默将晋灵微没说出口的话补全。他如何不心疼宋景宁这几天处理的庞大工作量,只是他们在这方面一向都是各司其职,容遥就算有心分担也无从下手,他正兀自懊恼,就听宋景宁幽幽地说:“我要让勃拉姆斯这个千年祸害彻底断子绝孙。”晋灵微好心提醒道:“怎么说也是上世纪贵族的优良血统,他们家族的其他分支还是很好的。咱们只需要让Michael断子绝孙就可以了。”
这堪称恶毒的诅咒早在两年前他们等在手术室门外时就已经不约而同地许下了。宋景宁仍旧清晰地记得那醒目而刺眼的霓虹字亮了整整二十四小时,红灯暗下去的那一刻,宋景宁的大脑一片空白,思绪荒芜匮乏,唯余一股凶狠的执念疯狂躁动——倘若晏司臣救不活,整个勃拉姆斯都要为此付出代价,而Michael必将首当其冲,死无葬身之处。
万幸的是蒋东林请来的专家团队倾尽所学将晏司臣从鬼门关前生拉硬拽地救了回来,而后他们只顾着感天谢地,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和有关勃拉姆斯家族的一切打交道,蒋东林就在晏司臣出差的第一天突然出现在警局,悠然自得地坐在晏司臣的位置,掏出厚厚一沓照片朝他们丢了过去。
针孔摄像头很少能拍到清晰的正脸,但仅仅一个背影,也足够他们一眼就认出来是谁了。
蒋东林看着年轻人们精彩纷呈的表情,托着下巴觉得有趣:“就不用我给你们介绍他是谁了吧?”得不到回应也是情理之中,他自顾自地说:“我知道你们一定不想听,但我不得不说的是,这位勃拉姆斯之光于不久前莅临汜江,目前还没有要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