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将霍止和晏司臣领到书房,霍止仿佛没看见章远似的,帮晏司臣挂好大衣后,又从他手里拿过那杯凉了的奶茶,一边拆吸管一边说:“谈完了叫我,我出去转转。”他身上穿着的机车夹克都没脱,显然是不打算听的,晏司臣低低应了一声,霍止这才转身看向章远,语气中透着一股子若有似无的凉意,态度还算客气:“他待会儿说的话估计你不会爱听,这样吧,我先给你赔个不是。”
章远扯了扯唇角,似是而非地笑了一下,“岂敢啊。”
霍止出去后顺手替他们关好了门,章远从书桌后走出来,指了指沙发,“坐。”
他给晏司臣倒了一杯茶,晏司臣接过来捧着捂手,谁也没先开口。
章远摩挲着茶杯滑腻的白釉外壁,慢条斯理地说:“霍三少爷对你一片真心,你倒是不心疼他蹚进这趟浑水里。”
“霍止好心卖你人情,章先生就承了吧。”晏司臣唇角弧度微妙,面上笑意浅淡,眼底却是冷的,“令兄吸毒被抓,正处于风口浪尖,如今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们章家,章先生想必比我清楚。我私下前来,总比用搜查令敲门好上百倍,你说是不是?”
章远于是暗暗咬牙,“晏警官就是为了来和我说这个的?”
晏司臣淡然垂眼,不急不缓地抿了口茶,“章先生何必明知故问。”
章远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父亲言出必行,但眼下并非良机。”
“双刀帮多行不义,章家能庇佑到几时?”晏司臣字字诛心,“他日郑孝文落网,你又如何确保章逢不受牵连?若想独善其身,唯有助我们一臂之力,才算功过相抵。”
作者有话说:
给点海星叭
第六十四章
那批可.卡.因必须在汜江境内销毁,绝不能运往东北。警局安插在双刀帮的眼线尚不足以过问此事,情报泰半模棱两可且不及时,晏司臣真正想要的是章家为他们提供内应,相比于确凿的证据,这是更加仁至义尽的做法。
隔天下午,章远将一串电话号码发到了晏司臣的手机上。章远没说他是谁,只说必要时此人会主动联系。彼时晏司臣正坐在蒋东林的办公室里,蒋东林尚未发觉他思绪飘忽,仍在为他出谋划策,“松鹤延年也不是不行,我有朋友在仰光做生意,我托他找个手艺好的玉雕师傅,两三天就能赶出来一件成品,倒也来得及。”晏司臣久不做声,蒋东林面露诧异:“小五?”
晏司臣倏然回神,含混其词道:“我觉着不错。”
蒋东林哭笑不得:“什么就不错了?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听见了。翡翠要水头好的,玉雕师傅最好找个老的。”晏司臣看向墙上的挂钟,站起来道:“我这就去医院了,一会儿容易堵车。”
蒋东林也不留他,摆手道:“去吧,代我向你伯母问好。”
郦母的病情每况愈下,已经到了不得不住院的地步。晏司臣本打算轮换值班以便替郦父守夜,郦父却严词拒绝,晏司臣只好时常探望。
郦母今日难得精神不错,晏司臣知她喜欢香水百合,窗边花瓶里的那一束是他上次来时换进去的。因晏司臣在,郦父得空回家整理换洗衣物。郦母下午有两支蛋白针要打,正巧主治医生巡视,晏司臣于是问了郦母近况,医生耐心告知,说得虽然委婉,晏司臣却能听明白:肝癌晚期既是绝症,郦母的身体已是败絮其中,大限将至,好好想想怎么哄老人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医生叹了一口气,“生老病死都是在所难免。晏先生,你看开些吧。”
郦母确诊之初,每每到医院取药,只有郦父作陪,一来二去被当成孤寡老人,引得医护人员唏嘘不已。后来可算有年轻后辈代为奔波,主治医生本以为是郦家在外工作的独子,闲聊时却意外得知晏司臣与郦家夫妇所姓非同,偏他对郦母关怀备至,主治医生便笃定他是郦家的女婿。外姓人难能如此尽孝,主治医生是对晏司臣由衷敬重,才会好言劝慰。
打完蛋白针后,郦母倦意渐浓,晏司臣于是不再搭话,悄无声息地关了门窗,又将手机调至静音坐到一旁。
郦父来时天际已暮,他拎着两只饭盒推门而入,病房内一片昏暗,只有晏司臣的手机屏幕发出息微光亮。郦父当即皱起眉来,反手按下开关,语气稍有不满:“多大的人了还摸黑玩手机,也不怕伤着眼睛。”
郦母被吵醒,迷蒙间听郦父数落晏司臣,很护短地回敬了两句,晏司臣连忙道:“伯母,先吃饭吧。”
郦父提前问过晏司臣,知道他今晚无事不着急走,特意做了两道拿手菜。郦母调侃自己是沾了晏司臣的光,嗔怪郦父平日里总嫌煲汤麻烦不肯给她做,握着筷子的手却不停,将汤里的珍珠丸子全夹给了晏司臣。晏司臣心知拗不过郦母,低眉顺眼地照单全收,仍然逃不过郦母一顿数落,仿佛他在外从不会照顾自个儿,只有拘在长辈眼皮子底下才令人放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