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预谋般,里德尔修长冰冷的手指印上阿芙拉的唇角。他微微用力时,那柔软细腻的皮肤就顺着他的力度陷下去。
阿芙拉怔住。
他的手指离开时,带走了一块草莓糖浆。
阿芙拉有一丝慌乱:“不好意思,我……”
“不必道歉,是我要谢谢你。”里德尔用手绢擦净手指,动作慢条斯理,“今天的甜点很好吃。”
阿芙拉看他拿着手绢擦来擦去,纠结地重复到第十遍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他不会是,洁癖吧?
纵然里德尔应该不懂心理学,说出来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从科学角度分析,他应该对于某些事情,有些特别的强迫症在身上。阿芙拉默默在心里给他看病。
在里德尔擦手指擦到第十三次时,终于记起对面还坐着另一个大活人。
他侧着脸,微微垂首,抬眼看向阿芙拉。眼睫投下的阴影被牵动,恰好覆住那原本就难以把捉的瞳光。
“草莓帕菲不好吃?”
阿芙拉一愣:“什么?”
“你刚才不高兴。”里德尔敏锐地分析道。
“……我只是在想其他事。”阿芙拉惊异于他对于人心的洞察力,只好暂时糊弄过去。
里德尔也并不关心她到底在想什么。他耸耸肩,影子倒映在玻璃窗中。外面暮色将至。
“我该回去了。”里德尔将画有对角巷的那张纸夹在书本中。
“你等我一下。”阿芙拉犹豫了一下,突然跑开了,将他留在原地。
她离开后好几分钟都没有出现,这让里德尔感到烦躁,并打算直接回去了——她没准是故意的,她以为他是那种可以随便开玩笑的人。想到这里,里德尔又莫名有些恼火。
然而就在他起身的时候,他看见阿芙拉又跑了回来。她是从后厨出来的,手里还攥着某样东西——当她将它凑到他面前时,森然的冷意才让他发觉那是几块包在手绢中的冰块。
刚刚打架时对方的拳头还是在他脸上留下了青紫的印子,里德尔向来不在意这种事,他下意识要向后闪去,但女孩认真的眼神和为触到他的嘴角而微微垫高的脚尖又让他避无可避。里德尔刚往后退了两步,她就亦步亦趋地靠过来,没有一点维持社交距离的自觉性。
这让他感到很不舒服,但里德尔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引人注目的举动。
于是他坐下去并接过冰块:“我自己来就好。”
阿芙拉这才松开手,并满意地点点头:“这样淤痕会消得快一点。”她顿了顿,又问他,“如果痕迹消失了,你是不是就不会被骂了?”
“哪会消得那么快。”他抬眼看着她,“而且现在科尔夫人大概已经知道了。”
阿芙拉咋舌:“看来你的人际关系真不怎么样。”
“和麻瓜有什么好相处的?那只是浪费精力。”里德尔理所当然地说道。
阿芙拉不置可否,转而有些紧张地问:“你应该不会再去找那几个孩子了吧?他们已经受到了惩罚。”
里德尔有些意外,他沉默了几秒钟,突然理解了她的逻辑——如果他们今天打架的行为没有被发现,他就不会受到惩罚,自然就会减少再找他们麻烦的可能。那么,她现在这种意欲令他伤痕消去或心情好转的行为,不过就只是一种为维护别人而采取的策略而已。
里德尔觉得可笑,她都不认识那几个孩子,甚至在这之前与他们从未谋面,但是这好像与她那泛滥的同理心无关——他因此很好奇,这种让人难以理解的情感是否会无差别地蔓延到每个人身上。
他当即放下手绢,并沉下声音说道:“你该担心我将有几天饿着肚子。”
阿芙拉却一丝愧疚也无。她想,要怪也是怪他没有把书藏好,不然总不能怪她吧。
“看来这几天你可以集中时间预习一年级的课程。”阿芙拉起身道。
里德尔从她的反应中立刻意识到,她对他抱有某种先入为主的成见。当然,她应当早就从科尔夫人那里听说过旁人对他的评价,所以里德尔自己也知道,让人不要对他先入为主也是件难事。
显而易见的是,阿芙拉确实没有在刻意针对他,这是她与旁人最大的不同,她仿佛只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活该,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故而,她一时的促狭并没有引起里德尔的反感,甚至成功将他逗笑了。
他脸上那种趣味十足的表情究竟是什么意思,阿芙拉也是直到后来才明白。
她愿理解为,那时的里德尔认为她的促狭或愤怒都没有恶意,或者说简单点——她并不足以构成里德尔眼中的威胁。
他越是泰然自若,她就越是深恶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