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江嘲说:“陈之夏,我好像知道了,认真做一件事是什么感觉了。”
“……嗯?”
“以前我想要的总是很轻易,一直以来,好像也没什么是我做不到的,”他不确定她想不想听这些,顿了顿,“直到我看过你写给朋友的那些信。”
她也没觉得她少女时代写过的那些东西有多么难以面对了,轻轻摩挲他手背的皮肤,沉默一下,“然后呢?你是不是笑话我……”
江嘲用唇轻轻地抚过她的耳垂:“——然后我才发现,我好像从来没有像你一样,认真地做过哪件事。”
现在当然也是不需要她的回答,他只是静静地道,“所以那之后,慢慢地,我也很想试试看。”
陈之夏问:“比如……什么。”
“……比如,喜欢一个好像不怎么喜欢自己的人,”江嘲是真的有点儿困了,他的气息呵在她后肩,“再比如我会很认真地希望,跟陈之夏有一个小孩,如果哪一天我要当爸爸了,一定要是我跟陈之夏的孩子的爸爸。”
他好像这才意识到她真切地被他拥在怀中,半睡半醒般地呢喃,“或者如果,我是说如果,哪一天你和程树洋结婚有了小孩,我也会期望他能叫我爸爸……我会每年都为他过生日,我说真的。”
“不叫我爸爸也可以,只要是你的小孩就好了,”他说,“我会为你和他过生日,每一年。我早就想好这样的事情了,真的。我肯定不会再失约了。”
“——我保证。”
陈之夏莫名觉得他很孩子气,很少在他身上看到这样的一面,她静了一会儿,笑:“江嘲,你每次说这些的时候,真特别幼稚。”
“嗯,”江嘲低声地笑着,拥着她更紧,“那就幼稚吧。”
他的呼吸渐渐跌入了沉稳的节律。
“就算你不要,我也想把什么都给你。”
……
像是睡了冗长又安稳的一觉,再度清醒,床的另一半已经空了。
江嘲倏然睁开眼,残余在身体里诡异的兴奋早就归于了平静。窗外又是铺天盖地的白,有若梦境。
空气中飘着一丝儿似有若无的栀子香气,转瞬即逝。
“……”
还来不及从嗓子眼儿里出一声儿,去唤她的名字,他已经迅速从床上翻了身下来。
到处都空荡荡的。
就像那年她丢下一句“我们分手”,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们共同的家,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世界。
这安静的死寂快要溺死他。
好在——
浴室有不久之前被人使用过的痕迹,黑色大理石瓷砖上还沥着尚未消尽的水汽,他习惯了早晨冲冷水澡,工作时会比较清醒。花洒偏向了热水的那边。
客厅那时被她翻出来丢了一地的照片,私人物品,他们当年共同生活过的痕迹,他们曾经相爱过的“证据”,连同那些被她揉成了废纸一般的信,都被妥善地收了回去。
这些年他时不时就会收到一两封威胁信,尤其当他搬回北京后,还总会还带着她那时被偷拍后拼接过的露.骨照片,一遍遍提醒着他当年失约了他们的生日,没有及时赶到她身边的事实。
现在都被书房的碎纸机搅成了碎片,扔入垃圾桶。
他有多么怕是程树洋还是她身边的谁——
那时他们做.爱时丢在地毯的手机此时“嗡嗡”地震动了起来,他都是条件反射地一凛。
才意识那是自己的。
这细不可闻的动静在满室空寂和他的心口,一遍遍空荡荡地碾过。
江嘲深深沉下一口气,到酒柜那边,找到烟盒儿,随手敲出了一支咬在唇。
视线掠过酒柜茶色的玻璃门,仿佛还能看到那一抹窈窕的雪白。
他便有点儿莫名烦躁,拎下一瓶不知上次开是什么时候的酒,给杯子中倒入了冰块。
这么一通“叮咣叮咣——”空落落的回响,更清晰地提醒他。
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你真的昨天一晚上都没睡觉?”
Ronaldo听起来轻松愉悦了许多,都有心情调侃他了,“跟你共事了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迟到或者旷会过,今天到底是什么情况?居然是陈小姐替你来‘请假’。”
江嘲点烟的动作顿了一下,眉头微微一蹙,以为自己听错:“谁?”
“陈之夏,陈小姐!你的Cecilia——OK?”Ronaldo拖长了尾音对他强调,“我也很意外,她突然打来电话,说你昨晚没休息好,她稍微负责一下。”
江嘲有点儿反应不过Ronaldo这话似的,下意识地抬起头,滞滞地看一眼墙上的时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