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自家殿下到底在忙什么,他并不知道, 只知她为了这事忙了将近一月, 连眼下都有了淡淡的青黑。
他心疼不已,几乎要忍不住再次出言询问。
好在这时,楚灵均终于有了大动作。
疏星淡月,断云微度。
一身飒飒风姿的戎装女子坐在帅帐之中,而三千精锐士兵也已经在夜色中整装待发。
裴少煊单膝点地, 郑重从她手中接过了可以临时节制部将的符节。
“从即日起,我要称病, 任何人不得探望。令你暂且节制诸将。”
“得令。”
他接了军令,心里却有点微不可察的委屈,心道殿下行动竟然带南嘉也不带他。
小侯爷本就很好懂,心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忍不住在脸上显现出痕迹。这些年由于在军中历练的缘故,在外人面前倒是勉强有了一副沉稳样子,但在楚灵均面前,却是一如既往,从未变过。
见状,楚灵均难得有些无奈,一把将人薅起来,低声哄道:“若事不成,军营便是我军回转的余地。此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小侯爷立马就被哄好了,将嘴咧得老高,信誓旦旦地出言保证,定不负殿下所托。
“好。”楚灵均拍拍他的肩膀,旋即带着人悄声消失于夜色之中。
裴少煊捏着手里那块符节,幽幽叹了口气。稳住军营里的将士与同僚,倒是没什么难度,裴少煊学着自家殿下那副八风不动的做派,将各色人物尽皆打发了回去。
他面上儿平静得很,仿佛真的只是在帮偶感微恙的主帅暂时打理军务。身边的同僚部下见状也没多怀疑,至多也只是惊奇一句:
平时跳脱的小侯爷,居然也能将事情办得这样妥贴。
但就连这些慨叹,在想起小侯爷的身份后,也变得不足为奇了——小侯爷出身将门,打仗从军本就是家学渊源。
于是感叹又变成了称赞。
人们望着镇北侯那张年轻的脸,感慨万千,好似已经看见了一颗冉冉升起的将星。
不过,谁也不知道,外人眼中风光无限的小侯爷,心里却悬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无时无刻不在为奔走在外的心上人担忧。
可哪怕思绪万千,忧心如焚,也不能在面儿上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心绪。要想瞒过敌人,就必须先瞒过自己人,他只能怀揣着满腹的思念与担忧,安静的,耐心地,等待东风捎回爱人的消息。
云中郡里日升日落,军营里月升月降。
终于,一骑快马带着熟悉的字迹出现在他面前。
他稳住心里的百般思绪,竭力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平静地拆开信封,认认真真地读完了信,又按着信中的指示清点了人马,带兵出去接应。
今夜无月。
却有繁星点点,当空而挂。
一行人在满天星斗的照耀下,出了边关,直入草原。
晚风飒飒,在拂过这片草原的同时,也陪伴着匆匆行军的士兵。
待天欲破晓之时,裴少煊终于带着人出现在了得当的地点。
彼时晨光熹微,雾霭蒙蒙。水汽自地面蒸腾而上,给这片一望无际的草原披上了一层轻纱,碎雪似地铺在地面之上。
蒙蒙的雾气藏在晦暗的天光里,使他看不清人群中、白马上的镇国长公主。但是没关系,他已经自行在心中为那道清隽的轮廓,描上了蛾眉杏眼,纤鼻朱唇。
他压下眉眼中的笑意,从容不迫地带着手下的兵扩大包围圈,将当中那些或惊惶或怒骂的北狄人围在中间。
惊惶是因为前途未卜,生死不知。
怒骂则是因为——这些自恃武力的武夫终于明白过来……竟是中了大昭的暗算。
被士兵护在中间的北狄大王子终于从喜悦中反应了过来,转身去寻自己身边那位好谋士洛桑。
一月之前,那位被父汗下令废去双手双脚,丢到荒野中自生自灭的北狄第一谋士,那位在传言中已经转投了大昭长公主,且助大昭重挫王庭的洛桑,忽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并且言之凿凿地称,要助他斗倒他那位风头正盛的幼弟,要帮他从流放之地重回王庭中心。
他起初是不信的,让手下人将这位叛徒绑了起来,严刑拷打一番后,预备将人送到父汗面前邀功。
可夜间却是转辗反侧,再难入眠。
他终于披衣而起,在牢狱中见到了狼狈不已的洛桑。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对方,神情难掩讥讽,“洛先生既已经攀上了高枝,又何必再回到北狄这座小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