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收拾收拾。”
狗崽子试图继续装死。
楚灵均觑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起来穿了衣,缓缓道:“反正我待会儿会让军医来一趟,你若是想这样见人,也未尝不可。”
于是蒙着被子的人慢吞吞地坐起了身,鬼鬼祟祟地披了件衣服后,便十分殷勤地拿起了屏风上的女式袍服,徐徐为心上人披上,随即又低头弯腰,细致地为她系好衣扣。
“今天手倒是不抖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镇北侯动作一顿,不由自主地忆起了昨日的窘迫,沉默地抬起头,目光里透着明晃晃的讨饶意味。
“殿下……”
“现在倒是这么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了。昨晚不是挺凶的嘛?”
他单膝下跪,雾蒙蒙地望着她,哑声道:“臣错了,请殿下责罚。”
楚灵均揪了一把他红彤彤的耳朵,勒令人起身躺回去,缓声道:“你的账多了去了,日后再慢慢算。从即刻起,没我的命令,你不许踏出这座军帐。”
裴少煊微微睁大了眼睛,脸上满是疑惑之情。
已然穿戴整齐的女子不为所动,沉声道:“镇北侯要出去也行,但既然迈出去了,就最好给我紧着些皮。”
“是,殿下。”乌黑的发丝有些散乱地垂落在肩头、腰畔。每当他的身形变化,便缓缓飘动起来,像是春日时岸边随风摇晃的杨柳。
楚灵均拈了缕发丝放在手中把玩,略有些惊讶地发现——这犟驴的性子又臭又硬,但这满头的乌发倒是意外得柔软,手感颇好。
她弯弯唇,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便要出去安排事情。但即将离开之际,又返回来给了他一个暴栗,咬牙威胁道:“军医的话便是我的命令,你若敢阳奉阴违、不遵医嘱……”
她顿了顿,示意人附耳过来。待人靠近后,她低低在他身边说了句话,便扬长而去。
徒留下面红耳赤的青年站在原地,羞耻得捂住了自己的脸。
片刻后,脸上热度渐渐降下来的裴少煊轻声嘟囔了一句,昏昏沉沉地钻回了被褥里。
他本来还在努力思考着问题,想楚灵均要出去做什么,是不是又要去见那个狐媚子;想殿下是不是还在生气,要怎么哄她高兴……
但很快,他就因为发热的缘故,昏昏沉沉地再次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人低声讨论他背后的伤。
他没怎么在意,十分放心地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帐内已没了人。他试探性地唤了一句,门外守候的女兵便端来碗黑乎乎的药汁进来。
公主的话言犹在耳,他不敢不听,只好捏着鼻子将药灌进肚子里,苦哈哈地出言询问:“殿下呢?”
“殿下有事要忙,小侯爷好好歇着吧。”
女兵不冷不热地答了话,又令人端来膳食,而后躬身退去,将空间留给小侯爷。
裴少煊食不知味地吃完了饭,以手支额,安静地等着军帐的主人回到此处。
漫长的等待是最消耗神思的,而他刚刚服的药又有助眠的功效。
不一会儿,他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暮色四合,天光已晚。他身上披着件黑色的氅衣,而他朝思暮想的人就坐在他身边,在昏黄的灯火中执笔批阅公文。
见他醒来,轻声叫了晚膳。
他心中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但甫一对上她微微带着倦态的眉眼,便偃旗息鼓,不再多言。只是沉默地陪她用了膳,然后又抢了亲兵的活计,服侍她洗浴、宽衣、就寝。
她最近好像很忙。不但每日早出晚归,且每每回来,都带着难掩的倦态。
裴少煊有心想问,又怕再度惹她不高兴,只能按着她的意思,每日无所事事地待在帅帐里。
前几日倒也还好,但精气十足的小侯爷一旦被养好了精神,就有点儿坐不住了。
一会儿想摸摸他的马儿,一会儿想去打猎、活动活动筋骨,一会儿又想去找他的殿下……
守卫软硬不吃,全都不允。
且就在他开始闹腾的第二日,他这个变相被软禁在主帅帐里的小侯爷便多了个抄书的责罚。
小侯爷平生最恨读书。
何况是抄书!
老老实实待了几天后,生性好动又不长记性的小侯爷果断寻了机会,趁守卫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他设想得很好:反正殿下天天早出晚归,不会在白天回来,而守卫也不会在他“睡觉”时进来打扰。
他美滋滋地找到了自己的部下,乐呵呵地撸了顿烤肉,而后又掐着点溜回楚灵均的军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