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均随口应了声好,便恹恹地洗漱完毕,复又窝回了自己的被褥里,准备入眠。
太阳升起又落下,明月出现又消失,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着围猎便要接近尾声了。
原以为春狩能比宫中的日子有趣些,可反倒更无聊。楚载宁整日不知在忙什么,甚少与她碰上,而一向粘她的裴少煊也忙于围猎,不能再日日陪伴她,只每日送些小玩意儿过来。
楚灵均有心想要寻他,但又担心扰了他休息进而影响他比赛,只能日日在这猎场闲逛,至多跑跑马、练练箭。
她有时甚至想:早知这样,还不如留在宫中听那帮学士念书呢。
好在春狩的时日并不长,两日后,这场骑射比赛便接近了尾声,玄衣银甲的将官在余晖中领着士兵,仔细清点完旌旗下各人所获的兽耳。
结果倒也无甚意外——镇北侯府世子裴少煊不堕先人威名,一举夺下魁首。
楚灵均坐在老父亲的军帐里,听着他乐呵呵地赐下金银珠宝若干,又笑着出言:“裴卿果真是年少英才、国之栋梁,朕心甚慰。”
“不知卿可有什么想要的奖赏吗?”
英英玉立的少年人拱手一礼,撩袍跪地,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希冀与期许,而清俊的面容似有几分薄红。
坐在一旁的楚灵均奇怪地瞥他一眼。不就是讨个赏吗,脸红做什么?这又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情,至于吗?
再说了,自己都坐在这儿给他兜底了……
“臣……臣仰慕公主殿下已久!”
第20章 少年游(二十)
“臣仰慕二殿下已久,若陛下、殿下不弃,臣想长伴二殿下身侧……”
裴少煊的话还没说完,熹宁帝的脸便已经拉了下来,眯起眼睛审视眼前的少年人。虽然早知道这小兔崽子觊觎自家女儿,但熹宁帝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这般直接。
谢玄那边,似乎还是将他谢氏的子弟推给文殊奴。若是这样一来,还不如便宜了面前这个小子,起码知根知底。
那么,到底要不要如他的愿呢?
熹宁帝下意识地将征询的目光望向了自家女儿,却见她惊得连手里拿着的糕点都掉了,眼睛瞪得溜圆儿。
皇帝一眼望过去,心里也大致有了主意——虽然不知道女儿心中对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态度,但她现在也不像是开窍的样子。
况且,文殊奴今年不过十五,何必急于婚事?若是自家女儿果真喜欢裴少煊,想必她自己也会来同他说。
便皮笑肉不笑地瞟了眼裴少煊,淡声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朕岂好插手?裴卿改日若有他求,朕一定成全,只是……”
裴少煊拱手再施一礼,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却被皇帝一句话堵了回去,“况且,长幼不可废,景王的婚事都尚未定下来呢。”
熹宁帝故作犹疑地叹了口气,扶额道:“朕今日也乏了,裴卿先退下吧。”
“陛下……”
少年恹恹地垂着头,满脸都写着欲语还休,却在看到楚灵均微微蹙起的眉眼闭上了嘴。
“阿父既然累了,那我便也暂且退下了。”少女随意地向主位的皇帝拱了拱手,便向堂前的裴少煊使了个眼色,“明旭,还不走吗?”
“是,殿下。”
裴少煊连忙向熹宁帝告了退,起身跟上一身利落骑装的定安公主。
星月皎洁,清辉遍地。两人从皇帝的主帐里出来之后,便一路穿过众多军帐,绕过小廊曲阑,慢慢悠悠地走在春夜里的秋兰猎场。
四下寂静无声,两人都没说话。不过,楚灵均没说话是因为陷进了自己的思绪里,而跟在后头的裴少煊则是因为心中忐忑……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从前已经在心里预演了无数遍今日的场景,可事到临头,还是免不了胆怯,害怕心尖尖儿上的人就此不再搭理自己。
月夜中的少年低着头,心跳一拍快过一拍。当前面的人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时,他几乎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来了。
“殿下,我……”
“你这呆子……”
二人几乎同时开了口,颇感惊奇地望着对方,然后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想让对面的人先把话说完。
这都是什么啊……楚灵均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重新组织语言:“你刚刚是想做什么?怎么,你想嫁给我啊?”
“我,我……”那股微薄的热意一下子就蔓延了开来,裴少煊面红过耳,闷闷地埋着头,声音却很坚定,“是,臣想成为殿下的良人。”
楚灵均:“……”
她原本只是开个玩笑来着。
虽然皇室女和很多女官、女商的婚事在形势与地位上来看,都与“娶夫”无异,但大家都会心照不宣地换个更好听的说法——因为现在的很多男男女女,都以出嫁为耻辱,尤其是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