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自己……”
“你闭上嘴。”楚灵均咬牙切齿地斥了一句,从青铜鉴出取出另一条丝帕,小心拧干, 轻轻地擦拭他额头上的伤处。
青年被她几次疾言厉色地呵斥,前所未有地乖顺了起来, 不再说话,只是在忍痛之下,无意识地往侧边偏了偏头。
这点微不可察的小动作逃不过楚灵均的眼睛。她以为这头倔牛还要守那劳什子礼,本就不怎么美妙的心情更加糟糕,说话的语气也就愈发凶恶。
“别动!”
楚怀安僵住。
楚灵均那被怒火侵蚀了的理智渐渐回笼,声音冷静了几分,“别动,待会儿给你上药。”
楚怀安保持着现在这个姿势,默默地跪坐在地上。属于皇帝的气息将他牢牢地包围了起来——他头一次觉得,临华殿中用的龙涎香是如此霸道。
他心跳如鼓,甚至不敢去看那片玄底红纹的衣角,只能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
室内一片缄默。
皇帝陛下的眉头紧紧拢住,手上的动作却耐心得很,细细地为他擦了烫伤的药膏,又给他磕伤的额头上了药。
她长舒一口气,这才放下手中的东西,看向身侧穿着空青色常服的青年。
这身广袖大衫穿在他身上,似乎大了些。腰间的玉带系得端正,勒出一段瘦而窄的腰线。玉冠不知何时散了下来,乌黑的发铺满了青年单薄的脊背。
他的肌肤实在太过白皙了些,像是上好的羊脂玉,纯白无暇,却没什么血色。分布于莹白肌理上的伤口十分显眼,使他身上更添一触即碎的脆弱。
楚灵均鼻子一酸,情不自禁地握住了青年那只没被烫伤的左手。
对于常年体寒的人而言,她手中的温度还是有些高了。楚怀安瑟缩了一下,微微一挣,没挣脱,只得抬眸望她。
“陛下恕罪,臣知错了。”她的怒气是如此不加掩饰,楚怀安想装不知道也难,只能认错请罪。青年心里苦得发涩,却什么也不能做。
楚灵均不置可否,“只愿你是真的知错。”
她心中着实恼怒,但见他如今这副可怜样子,也生不起气来,长叹一声,无奈道:“往后别让我再看见这样的事,你这样作践自己的身体,我看着心疼。”
青年陡然抬头,直直地对上她的眼神,又狼狈地移开目光。
楚灵均不容他躲避,指着那幅被她踢到角落里的残缺的画,眼也不眨地问道:“那幅画,画上的人是谁?”
青年本能地想往后退,身后却抵上了桌案,只能抬头看着她,“陛下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臣画中之人,正是林家女郎。臣已知此举唐突,故而焚之。”
慌乱间,他忘记了右手有伤,想要用手撑着地起身。
楚灵均唯恐他再闹出毛病,不让他动作。
她盯着他,目光锐利不可逼视,“怀安,我不喜欢别人骗我——尤其是你。”
青年文臣脸上只余苦笑,“陛下……”
“陛什么下,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吗?”楚灵均避开他手上的伤处,小心地抱住他,叹道:“你画上的人,是我,对不对?你是不是……”是不是也喜欢我?
她话还没问完,怀中的人便剧烈挣扎起来。楚灵均害怕碰到他伤处,只得松开,眼睁睁地看着他直起了身体,改坐为跪,语意恳切,“臣万死。”
饶是楚灵均已在来时的路上理清了思绪,确认了画中人应是少时的自己,此时也不免犹疑了起来,怀疑是她自作多情,而对方碍于身份,不好明言。
她怔了许久,定定地看着眼前人,仔细梳理着乱麻一样的思绪。
良久,她蹙着眉,去追寻他的目光。楚怀安却像是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飞快垂眸。
她心中顿时有了底气。
“那画轴的边角已经隐隐泛黄,必不可能是近期所作,而林家女与你相识不过几月。”她没有放过他脸上的任何神情,接着道:“画中之人是我。”
“怀安,你喜欢我。你说你心中没有旁人,无意姻缘,只愿辅佐我成就功业,是因为喜欢我,是吗?”
青年抬手,作势要叩首。楚灵均飞快抬手阻了,声音坚定而不容违逆,“你若再敢让自己的身体有所损伤,我必定不会再见你。”
他果真止了动作,唇角绽出一点儿若有若无的苦笑,“陛下,臣……”
楚灵均泄了气,直接打断:“你说的话我不爱听,且闭嘴吧。”
“灵均……”他将指甲攥得发白,勉力抬起头,挤出一个像往常一样的温柔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