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听出他是想喝水,便也没再管什么男女之别,端起旁边的陶瓷杯,温声递到人唇边。
“青莲师父?还好吗?”
满脸憔悴的人急急啜了一口,听到这声音后,反而顿住了动作,紧接着便睁大了那双含情眼,堪称急切地抓住了楚灵均的一只手腕。
“青莲……”
“陛下!”
病中人的力气实在小得可怜,楚灵均稍稍一挣,便脱开了身。她原只是想先将喝水的杯子放回桌案上,烧得迷迷糊糊的青年却以为她欲离开,通红着眼,慌慌张张地起了身,然而病中无力,几乎摔倒在地。
好在楚灵均手疾眼快地扶了一把,这才让他没再磕在桌角。
“陛下!”青莲的语气十分古怪……竟平白透出几分惊慌。
楚灵均奇怪地望向他,正对上一双雾蒙蒙、清凌凌的眼。
他没再抓她的手腕,只用着病中全部的力气,扯住了她的衣袖,哀哀低语。
女子起先并没听清他在说些什么,便躬了腰,拉进了几分距离。
“陛下……景王已死,无力回天……陛下怎能一味宠信方士,听从那些怪力乱神之语……”
楚灵均顿时拉下了脸,又不好对着病中的人发作,忍着心中的郁闷,淡淡开口:“国师病糊涂了,竟开始说胡话了。还是好好歇着吧,有事改日再谈。”
这话却好像触到了什么屏障一样。
烧得满面酡红的青年脸上愈发急切,眼中隐隐有着泪光漫画广播剧小说都在疼训裙气陆刘捂另爸八耳伍,扯了扯唇角,道:“陛下……陛下还是不肯信臣吗……陛下。”
他抓着衣袖的手开始收紧,努力抬头看着君王,话中隐隐带着颤音。
“臣确实是顾氏子……但我从始至终,决没有要加害陛下之意。陛下英明至此,却不愿体察臣的真心吗……”
楚灵均秀眉微蹙,带着几分探究意味望向眼前的人。却只见到满脸的病容,以及怔愣的眸子,微微一哂,暗道自己为何要与这个病得糊里糊涂的人计较。
便弯了弯唇,耐着性子,顺着他的话劝哄道:“国师真心,我岂会不识?且先歇着吧,万事都要养好身体再说。”
青年安静了下来,定定地走瞧了他一会儿,乖顺地躺了回去,复又阖目沉睡。
楚灵均在斟酌片刻后,还是没有直接离开,在榻前的小案前坐了下来。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那人便又好似魇着了,开始哀切低语。
“陛下……陛下,天下社稷、朝臣百姓,都离不开您,您怎能就此而去……”
楚灵均听得眼皮一跳,皱眉凝神细听。
“……陛下,恕我这次不能遵旨……你说若有来世,不愿再纠缠……可我还是想陪着你……我想早些到你身边了……”
楚灵均心头巨震,恍惚间,心中忽而浮现出一个极荒谬的猜测。她深深看了眼复又归于昏睡的青莲,却是再不愿留在此处了,沉下神色,冷着脸离开了伽蓝阁。
回到临华殿之后,楚灵均坐在殿中主位,抬手召来了前顾相之子,如今正在翰林院供职的顾昉。
虽说他是新科状元郎,但到底资历尚浅,不过只是个五品小官。按理来说,轻易是没有机会面见皇帝的。
是以顾肪在收到诏令之后,也很是纳闷。他小心地跟在来传话的女官身后,低眉敛目地进了临华殿,躬身拱手,弯腰行礼。
却久久没有得到皇帝的回应。
实在不对,今上一直以礼贤下士著称,从不会在小节上与臣下为难。
顾昉眉心微皱,心里不由闪过许许多多的猜测。
“抬头。”
这声音清清冷冷的,却让顾昉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女帝陛下懒懒地倚在凭几上,端丽的面容上似乎透出了几分倦怠。目光却十分犀利,直直地审视着堂下的弱冠少年。
顾昉不敢再看,忙垂下了眼眸,以示恭谨。
“罢了,退下吧。”
“唯。”
顾昉拱手称是,趋步退出殿外之后,才发现身上已然出了一层冷汗。
果真是君威浩荡。
他饱含敬畏地望了一眼这座巍峨高大的临华殿,心中却不能不思考那个问题:陛下为何要召他觐见呢?
*
待顾昉退下之后,御座上的女子轻轻弯了弯唇角,脸上露出几分自嘲之意。
难怪她此前总觉得顾家那对父子身上,有几分诡异的熟悉感;难怪青莲说他少时出自钟鸣鼎食之家……顾氏,当真是好得很。
楚灵均唤来侍女,淡声道:“殿中的香,往后都不必再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