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轮椅上摔下来的淤青,在冷阳身上很久才散去,但他其实不太疼,瘫痪日久,他对于下半部分身体的感知早已变得迟钝,除却十分怕冷、肢体沉重如泥外,他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感觉,身体变得敏感多病才是他最突出的感受。
为了迎接检查,A市大剧院赶工程进度,加班几夜之后,冷阳又病倒了,哮喘几乎每天都会发作,昏昏沉沉中他开始高烧不退,病情发展飞快,在医院内又一次惊厥,陷入了昏迷。
这一次严重惊厥足有十来分钟,即使没有医生的评估也可发现,对他脑神经伤害很明显,冷阳苏醒之后,用了几天时间,才完全清醒并回想起大病之前他在做什么;因为抽搐而拉伤的肢体,使得他抬头、喝水、用手机、坐轮椅都变得无比困难,十几天后才完全恢复。
“不吃饭,出院吧,你去跟医生说。”面对打算给他喂饭的护工,冷阳开始发号施令。
护工不敢违抗他,却也清楚医生不会允许出院,连忙放下饭碗出去找冷夫人求助。
“小阳,刚刚退烧,还不能出院,四天没吃东西了,不能依赖营养液,妈妈喂你吃,多少吃一点,再喝一点汤,汤里加了冬虫夏草,对肾脏很补的。”泰山崩于前依旧温婉耐心的冷夫人,规劝儿子,也算是熟门熟路了。
床头已经被抬起二三十度,喘匀气息的冷阳,唯一能动的右手在输液,他只能艰难转动细弱的脖子,躲开母亲慈爱中有严谨目光,望向窗外淡粉色的樱花。
“妈,我没事,你回家吧。”嗓音暗哑,冷阳喉咙痛的厉害。
住院期间,第三天夜里冷阳惊厥抽搐,引得半层楼的医护人员许久不得安静,他自己并不知道当时有多狼狈。但从苏醒后看到病历得知,他抽筋了十一分钟,合并哮喘发作,用了药,扎了针,还做了急救。
醒来后他嘴巴里自己咬破的伤口剧痛,可以想象,他当时不单是口吐白沫,大概是四肢僵硬,脑袋后仰,眼睛翻白并且吐着粉色的泡沫和身下二闸全开的壮观场面。
“没胃口么?我喂你喝一点汤吧。”柔柔弱弱的冷夫人其实才是强势的妈妈,端起汤碗,小小一勺汤已经递到冷阳唇边。
几日水米未沾唇,冷阳不再坚持,张嘴含住了汤勺,冷夫人汤勺还没完全撤出他嘴巴,他已经像被压坏的发声娃娃,“嘶哑——嘶哑”低低咳了起来。
呛咳的声音不大,可怕的是冷阳肩膀耸动胸口起伏,一声接一声不断的咳,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半口汤水全喷洒在他下巴和雪白内衫之上,病房里两位护工全部起身开始忙碌。
顾不上他滑落床沿的右手,护工迅速抱起冷阳上半身,一下一下扣击后背帮助他咳出进入气管的几滴汤水。
直到惊动了医生前来,冷阳才渐渐止住了咳,没等冷夫人说一句话,他若有若无的叹了一口气,直接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冷阳再度醒来时冷夫人已经回家,他眯起眼睛看周围,良久才分辨出白天和黑夜。
护工说他五天没吃东西了,虽然营养液一直在打,可肠胃功能需要照拂,多少吃一点吧,冷阳没凶,也没拒绝,乖乖张嘴,一口一口吃了小半碗专门调配的米糊。
为了消化米糊,冷阳戴了眼镜被抱起来,勉强靠坐了一会儿,看到手机里没有一条霍星伊发来的消息,他心中无名的委屈和愤恨一股脑涌上来,撒开手机后身体已经绵软歪斜。在躺下与歪在一旁之间,他选择了反胃,毫无征兆,冷阳把刚才吃的食物,一口一口全吐在了自己左胳膊和手上面。
又过了大半日,隔了两餐后,护工又喂冷阳吃家中做的糊状饭食,没过多久,依旧吐的干干净净,还好提前做了预防,这一次他没吐自己满身。
冷阳自己没什么反应,冷夫人和康仁对他的状况十分担忧,和医生团队聊了两次之后,决定采纳医生的建议,给冷阳下胃管。
一脸的沉重,康仁进病房就来拉冷阳的手,难得的服软态度,“小阳,你不吃东西身体会垮。”
“我吃,拿来。”冷阳看他笑了笑,忍不住逗他,“你现在的表情,好像我明天就要死了一样。”
抹了一下脸,康仁一脸讨好的表情看他,“吃了你又吐,这样下去消化系统会紊乱,必须采取措施。”
“嗯,医生也说过,你们决定怎么治疗?告诉我吧。”气息奄奄,冷阳的眼睛迷茫不知望向何处,语气态度皆是柔弱,一副无所谓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