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哭了多久,有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许兰亭止住了抽泣声,抬头看向来人。
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剪着平整的齐刘海,头上扎了两个小揪揪,还夹着粉色的蝴蝶发卡,圆圆的小脸煞是可爱。
许是已经哭够了,将睫毛上的眼泪擦掉,问她:“怎么了?小朋友?”
小女孩没有说话,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她,双手比划着什么。
是聋哑儿童吗?
心里刚冒出这个念头,身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说:“她问你为什么哭?”
许兰亭回头,只见一个穿着运动服,长相漂亮,年龄和她不先上下的女人朝她走来。
她顾不上自己心里的郁闷了,向对方投去了疑惑的眼神。
女人领会到了,直接回答她:“她是个聋哑儿童。”
许兰亭重新看向小女孩。
明明那么可爱乖巧,为什么偏偏听不见,不会说话呢?
她转过身来,盘腿面向小女孩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因为我想起了一些难过的事情,所以哭了。”
旁边的女人给她做了手语翻译。
小女孩理解了原因以后,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彩虹棒棒糖递给她,又继续比划了两下。
女人以小女孩儿的口吻翻译:“院长妈妈说,难过的时候,吃一颗甜甜的糖果就不会想哭了。这颗糖果送给你,希望你能快点儿忘了难过的事情。”
陌生人的善意太容易让人破防了。
许兰亭鼻子一酸,眼泪又要流出来了,可她怕吓到小女孩,只好将那股酸涩的情绪咽了回去,然后摸了摸她的头:“谢谢你,小朋友。”
小女孩摇了摇头,咧嘴笑了。
见她们互动完了,女人主动开口道:“你好,我叫林凡,是儿童福利院的志愿者。今天大家组织着带孩子们一起出来游玩,你有兴趣加入吗?”
许兰亭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到不远处草坪上的一群人。
她一向对这些爱心行为没什么兴趣,毕竟她自己都身处困境,有一点儿时间都巴不得多去赚点钱,改变自己的生活,哪有什么心思去学人家献爱心,培养那些不属于她的高尚品德。
眼下或许是因为收了小女孩儿的糖果,或许是想暂时转移一下注意力,她破天荒地点头答应了。
小女孩知道她要加入,开心地拉着她的手,热心地带着她往小伙伴们的方向去。
路上,她和林凡简单的交流了几句。
据林凡自己介绍,她是个自由职业者,加入自愿者组织一年多,平时有空就会和大家一起去儿童福利院组织活动,有时候也会号召一些社会人士给孩子们献爱心。
当然,孩子们需要的不仅仅是物质上的帮助,更是心灵上的救赎。
因为这群孩子,大多是被父母遗弃的孤儿。其中残疾儿童,或者患一些其他先天性疾病的孩子占大多数。
他们有的生来就不被爱,有的因为身体的残缺被放弃。
他们渴望接触这个多彩的世界,又害怕这个陌生的世界,会带来未知的危险。
他们像失去庇护的花朵,在世人看不见的角落里活得小心翼翼,脆弱得好像一折就断,又像野地里的杂草,一边感受着风吹雨打,一边生命力顽强的汲取阳光的温度。
在这个飘摇无依靠的荒原,努力,而放肆的生长。
许兰亭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善良的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她见识了无数人性的恶,也尝试或信任被辜负,爱心被欺骗的滋味儿,她觉得自己能保持初心,不突破法律和道德的底线,已经是她最大的善良了。
她从来没有对这些弱势群体产生过同情,更没有试图去了解过他们。
可当林凡带着她走向这群被社会遗忘的孩子,看着他们一个个或是身体上的残缺,或是心灵上的残缺,而他们依然用纯真的笑脸,面对这个对他们而言残酷,又充满了魅力的世界。
许兰亭的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儿。
比起他们,她真的好太多了。
她身体健康,思想独立,完全能靠自己立足于这个世界。
就算她的亲妈不愿意爱她,张水莲也给了她全部的母爱,让她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即便磕磕绊绊,还是长成了一个身心相对健全的人。
她该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