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么说,这已经算是进步了。
初五那天,爷爷奶奶回去了,他们也约了心理医生。
经诊断,他的PTSD确实有了好转的迹象,那顿两人协作完成的年夜饭大概就是契机。医生建议他多尝试着与厨具打交道,看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但也别勉强,精神疾病的治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放平心态,慢慢来。
许兰亭的工作室本来计划初八开业的,为了安心陪着唐厉行治疗,把时间往后延了,具体什么时间也没定。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每天都在练习做菜,冰箱里的食材堆得满满的。
然而,唐厉行的进度只停留在闭眼操作,只要睁着眼,面对灶台上燃烧的火,他的身体就会条件反射性的颤抖、头晕,看东西都有重影。
没有希望,他能坦然的接受。
好不容易有了转机,却又停滞不前,他反而焦虑起来了。
这天下午,许兰亭去了趟工作室,他又来到了厨房,咬着牙,强迫自己睁着眼打开火,试图逼自己去突破,可不到一分钟,他额头就直冒冷汗,头晕眼花,甚至还出现呼吸不畅的症状。
当天夜里,许兰亭醒来上厕所,发现唐厉行不在床上,找了一圈,才看到他在厨房。
砧板上堆着粗细均匀的土豆丝,他却看着灶上的空锅发呆,腮帮子咬得紧紧的,垂在身侧的手也紧握成拳,青筋凸起,仿佛要将什么捏碎一般。
“老公。”许兰亭从身后搂住了他,“怎么不睡觉?”
唐厉行僵硬的身体忽然松懈下来,汗湿的手心覆上了她的手背,语气在静谧的夜晚极轻,“睡不着,就起来练习练习。”
“明天白天再练习吧,我们回去睡觉。”
“好。”
他们简单收拾了下流理台,回了房间。
可唐厉行还是睡不着,他怀里抱着许兰亭,眼睛却盯着天花板发呆,怕吵醒她,他尽量不发出任何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许兰亭已经睡得很熟了,才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下床,拿着烟和打火机去了阳台。
他不知道,他刚开门出去,床上的人就睁开了眼。
许兰亭起身跟了出去,躲在拐角的位置,远远地看着阳台。
唐厉行连外套都没穿,穿着薄薄的睡衣坐在摇椅上。
打火机点燃又熄灭,他指间的烟,一根又一根的燃尽,烟上那一点点的星火,在黑夜里孤独的倔强的亮着微光。
他已经很久没有抽过烟了。
还有他今晚的失眠。
许兰亭知道,他又开始焦虑了。
那天,看到唐厉行切的两盘黄瓜,她不知道有多惊喜,她一直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也积极协助他尝试做饭,可直到今天,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们太操之过急,太看重这件事儿了,才让他产生了那么大的压力。
她要改变一下策略才行。
翌日一早,许兰亭买了两张去云城的票,拉着唐厉行开始收拾东西。
唐厉行不明所以,“为什么突然要去云城。”
“明天元宵节啊!”许兰亭故作生气道:“你元旦那天不是说好要带我去云城看烟火秀吗?你不会忘了吧?”
唐厉行沉默了下,“对不起。”
其实许兰亭对烟火秀并没有多大兴趣,也没想过要去,只是为了转移唐厉行的注意力临时起意。
她摸了摸他的头,笑眯眯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原谅你了。”
云城的烟花秀闻名全国,也确实好看,烟花的样式设计得五花八门,各具特色,齐齐在夜空中绽放开来,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绚丽的彩色,美得令人惊叹。
烟花秀结束那一刻,许兰亭跟唐厉行说:“老公,我工作室准备十八正式开业了。”
“好啊!”唐厉行说:“早该开业了,跟着我耽误了这么久。”
他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许兰亭又说:“你也回‘亭外亭’工作吧,我看陈肖最近挺忙的,天天加班,你回去帮他分担一下工作。”
唐厉行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
许兰亭挽着他的手说:“老公,你还记得赵医生说的话吗?治疗精神疾病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甚至很多人患了PTSD,一辈子都好不了。你已经比他们好很多了,我们不着急,该工作工作,该生活生活,别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治疗它上好不好?我们不把它当回事儿,说不定哪天突然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