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荣宓要把人给内卫送去。
荣宜好气,对虞晚雪唯一的一点同情灰飞烟灭,“他到底是怎么混进的公主府?”不仅混进了公主府,还把一顶绿帽子焊死在她爹头上。
荣宜有些震怒,“楼统领是不是不想干了?”
“虞晚雪是谢家旁支庶出子弟,十岁时就被安置在燕京秦楼楚馆,”班宝镜说,“这步棋伏了好些年,那日公主不是带他去华国公府吃了顿饭嘛,华国公府那边手欠查了一下,萧二没毁秘传,没上报,将此消息留中,压在华国公府内。就我们这边跟你大姐知道。”
荣宜为这么一句话细细思量了半天。
这句话信息量很足。
虞晚雪立场在谢家和南朝两边来回,可能先家后国。
萧珂有一套独立于内卫的暗卫班子。
荣宪盯着萧珂那边任何风吹草动,虽然她创办的内卫,但根本不信任内卫的人。
荣宓两边都不靠,是另一方势力。
那日后荣宓下两广任总督的原因很可能不是退避,而是三方角力的结果。两广地处岭南,一无世家挡路,二守南海海港商贸,粮食一年三熟,钱粮丰盈,实为要职。
经过这么多天恶补,荣宜觉得看事情不再是雾里看花,而变得思路清晰起来,果然当大少奶奶管家多少年都没用。不读文史,不跟那些男人以身家性命相搏就是会把人养废。
她忆起在谢府和妯娌掐架的往事,觉得那叫菜鸡互啄。
班宝镜就去请示,还好京城离滨海近,翌日荣宪回了一行字:我卫乃汉室之后,秦汉正统,应胸襟宽广,体恤万民。
以前的荣宜看见这句话只会觉得这答非所问,现在她觉得这话有水平,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班宝镜艺高人胆大,说这就是可,开始偷偷摸摸的来给人看病——不敢让荣宓知道,还靠荣宜打着去看湖阳的名义遮掩。
天还没亮,整个公主府十分安静,两人偷摸去了位于西苑的一处院落。班宝镜上去敲门,片刻后这个院子掌灯,公主身边的玉髓把门打开。
班宝镜把医箱放下,特意提了一盏羊角宫灯,连人带灯戳在床前,问,“你感觉什么样?”她一点不客气,直接戳了虞晚雪一下,把他叫醒。
虞晚雪这几日基本上就躺着,有些形容枯槁,与班宝镜对答十分冷静。
别看回答的很冷静客观,但这是一个相当不配合的病人,连荣宜都能看出虞晚雪求死的想法超过求生欲,所以对自己身体状况到达了一个无所谓的状态。
“觉得手腕痛吗?麻吗?”
“有一点,还好。”
“这样有感觉吗?”
虞晚雪摇头。
“来,试着握住我的手。”班宝镜将手伸过去。
虞晚雪根本就没试。
班宝镜就皱起了眉。其实她脾气很差,只是求到她面前时,大部分病人和家属已走投无路,毕恭毕敬跟绵羊一般,才没显出来她的易怒。
荣宜坐在桌旁,将手拢在暖炉上,“好冷。”她听着对话,觉得班宝镜和太医不太一样,望闻问切只剩一个问。
班宝镜语气变得有些不客气,“你试一下。”
看班宝镜不高兴,虞晚雪才试了一下,但顶多是稍微将手合拢了些。
“你这个大夫怎么还先冒汗了。”荣宜看班宝镜额头上有汗,就递过去手帕。
班宝镜接过去,但没擦汗,只是握在手里,“您能不能试着活动一下手?我花了四个时辰给您两只手接了四条动脉和二十条肌腱,我知道很痛,但麻烦您尊重一下我浪费的那四个时辰好吗?”
虞晚雪勉强坐起来,倚着床架,“对不起。”他倒是很客气,但也很漫不经心。
大国工匠班宝镜终于炸了,“我先出去冷静一下。”她说,“不然我要骂人了。”
班宝镜风一样的出去了。
荣宜就只好解释,“这几天她还有一个病人要照顾,有点累。”她知道班宝镜还给荣宓带回来的那个天赋异禀居然怀孕了的男子看病,听班宝镜抱怨过云清音的身体构造有些不太一样,不怎么好治,忙的是焦头烂额。
不过,真正焦头烂额的原因可能是荣宪那边的事,而非病人。
班宝镜早上来看虞晚雪,晚上去看云清音,中间这段时间在干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其实不用在意我。”虞晚雪说,他抬起手,手腕处裹的纱布又开始渗血,过了好久才回过神,“还未曾与夫人道谢。”
“我找人帮你看病并不是为了句谢。”荣宜说,“我觉得不应该作践人而已。”
“那你知道……”虞晚雪看向她。
“算是知道。”荣宜说,“我也想知道,你来卫国,是心甘情愿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