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荣宜抓着荣宪的手臂。
“就你所听到的。”荣宪晃晃手,“呀呀呀呀疼,”伤筋动骨一百天,荣宜还总喜欢抓她右胳膊,荣宜恍若未闻,荣宪就只好掰开她的手,“你等我一下,我马上来。”她又快步回了屋。
厅里很快又传出来说话声,听不真切到底在说什么。
突然荣宪声音穿出,语调极厉,“我没问你意见,干不了滚!”
四下骤然安静,校尉都尉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隐身。
荣宜吓得一哆嗦,她还没听过荣宪大声讲话,她印象里荣宪就是嗲着嗓子撒娇。
“你还好吗?”玉箫扶住荣宜另一侧的臂,“怎么了?”
荣宜摇摇头,“我头晕,”强笑,“我可能是中暑了。”
玉箫愣了,燕京已落雪,何来中暑之说?
荣宜脑子里来来回回就荣宪的那句——你娘怀孕了。
她娘,丧夫近一年,骤然有孕,一顶绿帽子拿在手里,都不知道往谁头上扣,真的连层遮掩的幌子都没了。
成何体统啊!
日后,她还怎么在世家圈子里来往?
大家背地里肯定会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荣宪才出来。
荣宜想到了个办法。“靖国公府既然求到你面前,肯定萧檀的婚约是退掉了的,你让他尚主,下个月成婚,这样就没人知道娘这胎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荣宪手冰的很,握着像冰块。
只听荣宪泠泠说,“荣真是我爹,所以湖阳没法子二嫁。”随后她说,“其实孩子父亲的姓还是个大姓呢。”
荣宜疯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事有多严重,日后我和我姐在燕京可怎么抬得起头?”
“全燕京的太太和小姐都已经商量好,日后跪着见你姐。你们可不是抬不起头,只能低着头看她们,”荣宪还有心情调侃了句,“没人在乎啦,放心好了。”
荣宜呆立片刻。
对哦,她姐公然收房两个年轻男子,至今无人吭声,荣宓还在家等了一天,准备用语言打爆张朝锦和云鸯的狗头,奈何张朝锦等人有点荣宓,不敢上去踹窝。
“你的意思是……”荣宜开口。
荣宪高深莫测的瞥了荣宜一眼,附耳二缺兮兮的低声说,“你姐的那纸婚书终于有了用途。但二宫主弄死了那么多人,女孩他无所谓,我料他不会认男孩的。”
荣宜这时候才冷静下来,暗地里希望自己多一个妹妹,这样就她姐和萧珂就会认下来,也算把这事平下去了,此时想起刚刚荣宪喊的一嗓子疼,就问,“你手没事吧,我叫太医来给你看。”说完真的要去,荣宪连忙拉住。
“停,就那天抻了一下。”荣宪想起很多年前萧珂嘴贱,问太医院院判——你知道这个药多少两能杀死五十只兔子,多少能杀死一百只兔子吗——于院判拒诊萧氏姐弟的同时发誓再也不帮湖阳看病,她就开始质疑太医的水平,至今她都怀疑那苦死人的汤药到底能不能治病。
“你要不在家里休息几天?”荣宜絮絮叨叨的说,“万一落下来点毛病,可怎么整,你喝骨头汤还是喝鸡汤……”
“不要,我讨厌喝汤,黏糊糊的。”
最后荣宪落荒而逃。
荣宜这样让她有些受不了。
从她懂事起,湖阳就丢给她一把剑和一张弓,说,“我不养废物。你若有出息,不管你亲爹到底是谁,你娘如何,我能咬死你是荣真的女儿,给你上族谱,只要我在一天,荣家有你三分之一。若你没本事,你当歌姬去算了,说不准也会有男人看上你,给你编个身份,也许能封你当皇后呢。”
之后湖阳当着她面,把荣真昨日幸过的歌姬点了出来,“今天下雪了。”湖阳说,“乱棍打死。”说着,高深莫测一笑,“正好是四娘生辰,给四娘添个好彩头。”
两个侍女按着她,让她在那里看着这个歌姬被活活打死。
荣真回来后湖阳说,“我打死了个人。”
那时,荣真很随意的挥挥手,“打死了就葬了,跟我说干什么?”
荣宪意识到,好死大概是种奢望。
不过后来荣宪认为,当皇帝这种事,只要想过一次,此生便不能放下。更何况湖阳当年只差半步,比她还名正言顺,就是栽在情爱上头了。湖阳那时肯定没认命,故,希望她能作为麾下一员——至少是自己养大的,比投效的亲。
奈何天意莫可测。
习惯已经养成,只要她还爬得起来,她就站在前面扛事。此时突然冒出来个发自内心嘘寒问暖的,一时半会真的有点无法接受,甚至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去接受。
荣宜原地踌躇片刻,将玉箫先送回别苑,开始时荣宪同意此事的喜悦也荡然无存。一般女史要在她身边帮衬,但她现在住在平国公府,玉箫又是南朝人,怕落人话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