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檀就隔着屏风说,“见过太尉,见过荣侍中。”
萧珩等荣宪开口说请公子移步一见,最令人想死的是荣宪只是看了眼屏风,什么都没说。
郑透就说,“子君,见过太尉和侍中。”
郑钰也只好隔着屏风起身敛袖见礼。
荣宪内心:呵。
成亲不可能的。
若成亲,第一件事就是让她靠边站,第二件事就是让她辞官交出兵权,第三件事就是在她心腹亲信心灰意冷后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的死了。
三管齐下,风光大葬。
她辛苦半辈子打下来的基业,怎会轻易拱手让人?
于是荣宪冲着郑瑜和郑雍容面子,放过郑钰,随口拟了个题给萧檀,“请萧公子解:变生事,事生谋,谋生计,计生仪,仪生说,说生进,进生退,退生制。”
萧檀被这问策试题给兜头打懵了。大部分女郎会问他,“萧郎喜欢什么吃的?”、“萧郎喜欢什么乐器?”、“萧郎喜欢什么花草?”,所以他照着这些问题准备了一番,但荣宪没有按照常理出牌。
萧檀一盏茶功夫才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事起于变,立于谋,重于计,若想成事,在于游说,使他人为我行便利,成我之事,方有从容进退范畴,于不败之地破变。”
随后,只听那个声若琴弦动般雅致的女子说,“凡意,起于事,生于变。起意至成局,皆始于人,毁于人,解于制人。设局,必应变。遇变二分,在事在人。人遇事谋定而后动。凡动生计。计涉人,以人为棋,必与之谋。君子许义,小人许利。然人各有志,进退取舍各有抉择。事成与否,在于识人、制人、用人,何人用而何人不用,何人可制何人不可制,又生变。至此,变与制首尾衔接,是为环环相扣。”
鬼谷子难懂拗口,郑钰只看过几行,直接弃疗,“唐突了。”
此时萧檀好胜心起,直接追问,“以何知君子,以何识小人?”
荣宪:“结果知君子,本心识小人。”
萧檀说,“君子立身之本应为正道,小人多行诡术。君子察迩,修身自查,贫则见廉,富则见义,生则见爱,死则见哀,小人见贫讥笑,见富谄媚,见生不喜,见死不救。君子小人之分皆在于其身,在于立世之本,行事手段。何弃之不评?”
“正道求退,诡道求胜。”荣宪淡淡说,“本无高低之分,当用即用。君子以苍生为己任,然若一事无成含恨而终,于民何益?于小人何异?贤君不爱无功之臣,纵良马难乘,若不能任重道远,杀之何惜?”
很少有人跟他这么说辩,萧檀就有些控制不住,忘乎所以,“君子进不败其志,内究其情,虽未必有功,终无怨心,然小人纵有功,终心生怨怼。”
“若功在千秋,利在万民,纵终日口出怨言,追名逐利,仍为名士,而非小人。”
郑钰的求生欲在此时发挥了作用——他跳起来捂住了萧檀的嘴,没让他问下一个问题。
荣宓打圆场,“人之情,出言则欲听,举事则欲成。以何定本心?”
“甚喜之时,极其欲,甚惧之时,极其恶。”荣宪道,“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她看萧玉珠那脸色,给荣宓使了个眼色。
荣宓会意,那她就夸萧檀两句,但话到嘴边,想起当年别人是掷果盈车,她却拿哈密瓜砸了萧檀,就一脑子的哈密瓜。
“四妹,萧世子他……”荣宓没有他出来个所以然,末了说了句有些轻佻的,语气有点猥琐,“玉山上行,光映照人。”能被她夸一句漂亮其实很难得的,至少名满天下的“燕京有二萧,东都楚姬俏”里二萧她算全祸害了。
萧檀其实已经想从屏风后走出来了。
人皆慕强,是为本性,以致心悦。
但郑钰死死按住了他。
荣宪合扇,谢过萧檀和郑透,“两位的意我心领。风大雨急,不便久留。”又隔着屏风对两人说,“日后如有缘,再相见。”随后走了。
荣宓也没多留,追了上去,“那四个字,晚上阿珂那头会给你个交代。”
“别那么叫他,我总能想到鹿鼎记里面那个阿珂。”荣宪听说了那一出,“我有对儿昆仑和田玉镯子,明天给你拿过去?”
“我喜欢西京蛇纹玉。”
“我没有蛇纹玉,不过我有一对儿天山墨玉的,这个行不?”
“贵的就成。”荣宓开玩笑。
且说那边,萧檀从屏风后出来,扑通给他爹一跪,“儿觉得此事可行,请父为儿求此女。”
郑雍容恨自己怎么就走慢了这么一步,但作为荣宪这派还不得不出言表态,只好呵了声,“若她有意,就邀你出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