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你死了,王侯将相死后也不过如此。”荣宪仰起头看空中月,乌发散在背后,如墨色瀑布。“盛世一统也不过百年的气数,千百年后,谁又记得谁?”
“那你为什么要争?”荣宜质问。
“没有为什么。”荣宪眼波流转,“唯求随心所欲,肆意妄为。”
荣宜片刻后道,“苏妲己也能随心所欲,肆意妄为。”
“荣宜,”荣宪罕见的叫了她的大名,“你就活这一次!你不一定要做出书同文,六国同律的大事,但你不能将自己拘泥于一情一爱上面,若你把自己的一生束缚在别人身上,那你这一生就太惨了。”
荣宪走过来,她比荣宜略高些许,此时微微屈膝,才能将手搭在荣宜颈上,以一种半仰视的姿态说话。
荣宜气到口不择言,“你不也在遵循旧制?你做了什么?你手中数十万兵,皇帝姓楚,南边陈朝活得好好的。”
荣宪讥讽一笑,不知笑她还是自嘲,随后站直了身。
“我知道我不该为难一个女人。”荣宜跟着她上了马车,坐下,还是气到忍无可忍,径直笑了,“你爱过人吗?你若爱过,你便知意难平不是空口说说就能放下的。”
荣宪摇头复悠悠一叹,“没有,没爱过。”她张开扇子,扇上牡丹绝艳,以扇掩唇,眉眼一弯,艳绝金乌,“爱别名为自欺欺人,情他称为自我麻痹。”
“你爱我吗?”荣宜突然鬼使神差问道,“你爱元姜吗?”
荣宪语气不在带有压制意味,转为有些许娇媚,娇声说,“爱呀,你们是我姐姐,不过我挺好奇,你这么放不下,你争的是什么?”
“气。”荣宜半天还真找到了一个字。
荣宪没忍住笑出声。
半晌,荣宜闷闷说,“我知道,大道理我真的也懂。”
但她能做什么?路都被荣宓荣宪走尽了,她既熬不出头,就想过开心日子,这么想有错吗?
不过荣宜此时对自己的经历产生了怀疑。
她是真的重生了?还是前生不过南柯一梦?
她原本笃信鬼神,但见到尸体后迟疑了。
“你先回家。”荣宪说,“我去给我最爱的姐姐,也就是您善后。”她直接一掀帘,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车夫没有反应,把荣宜吓了一跳。
夜风将她玫瑰金曲裾长袖吹起,如蝶翼般铺展开。
荣宜大声喊,“你小心点!”
荣宪已经轻盈落地,一甩袖,像凤凰合拢羽翼一般,笑着跟她挥了下手。
荣宜不知道此时荣宓和萧珂也谈到了她。
萧珂拿手帕擦了擦脸,扬手指着水缸,“堪比令妹。”
荣宓沉思片刻,“她才不会这么快就没动静了,”随后一拍手,“宝镜,捞锅。”
班宝镜讪讪的站在一旁。
杨兰亭夜查燕京秦楼楚馆,特意派人去她家找她告诉了一声,今晚一视同仁,秉公执法。
她怂了,去家里厨下摸了五斤猪棒骨投奔荣宓,扬言要炖酱骨头。
在炝锅的那一步她失策了,手抖倒了半锅油,觉得油多了,就倒了一盆水进去。
瞬间这锅就进化成暗器。
小厨房就在起居室的院里,为烧水方便,这一炸侍女还没动静,房子两个主人一前一后都扑进厨房。
荣宓进来前班宝镜还是想拯救一下,她端了一盆冷水,对准了锅。
就在萧珂抄起锅往防火烛的水缸里扔时,班宝镜这盆水泼了下来,直接扣了萧珂一身,淋成落汤鸡。
锅进了水缸,盖子一盖,里面噼里啪啦。
班宝镜十分尴尬,忙说,“遵旨。”
她把锅从缸里拿出来,锅底裂了。
“你没下过厨吧。”荣宓问了宝镜一个触及人灵魂深处的问题。
班宝镜坦白,“我在被罚跪祠堂时,用香烛和茶杯做过炒蛋。”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荣宓看着连剁都没剁过的棒骨跟菜板上横腰来了一刀的葱,“你是唯一一个切葱拦腰一刀的。”
“呸,我家就是拦腰一刀,这根这是玉珠姨家里的,它来自山东。”班宝镜道,“山东的葱你们没见识过吧,好家伙,有的能长一人高”
荣宓品了品这句话,“你别说,兰陵萧氏赫赫有名,但你一说山东萧家,我莫名想笑。”
班宝镜寻思些许时刻,“乌衣巷王谢门庭,石头城隔壁老王老谢,是挺好笑的。”她顺口问,“你们两个怎么今天都在家?”
“交接文书没弄……”萧珂后纠正,“没弄完。”
“思考我妹。”荣宓答。
“你妹?”
学问无问南北,但政史轻重缓急却分了东西,荣老板与二宫主的对于无关东西的琐事地理事效率一直都是零,故宝镜对这个答案丝毫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