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什么?」
声音小小的,表现得很厌恶:「就是好多那种东西,我不能呆在这里,我要离开。」
「你怎么离开?」
「说一说你怎么离开。」钟离心说赶紧交代,绫人能无损摆脱声音是最好的。
「我做不到。」声音难得正经。
「嗯?」
「我应该是自由的,现在就是做不到。」声音说又焦虑起来,小小声的,「好恶心,你快走,这地方好恶心,那个东西好恶心,求你了。」
那个?钟离故意说:「不走。」
以为声音听到「不走」又会嚎,没想声音鸦雀无声,哼都不哼了。
钟离忽的醒悟:「你很害怕那些东西?」
声音:「……」
它总是恶心恶心地喊,钟离误以为它只是讨厌海傀儡而已。没想过,同根同源,一方竟会惧怕另一方。此刻,它安静如鸡,别说嚎,出声都不出。
——可见附近的「海傀儡」不再是残留痕迹,而是更强大的实体!
——声音害怕被感知到,不敢吭声。
意识到这一点,钟离心跳漏了几拍。
终于能见到活的了吗?
他平复了一下表情,转向平藏:“平藏,分两路,你去茶园走访老员工,我去洋馆找别的业主打听。中午汇合,再一起去找小广。”支开平藏,让普通人压根儿不走上战场,就是最大的保护。
“行,你小心一些。”平藏正有此意,真实的命案线索更让他在意。
两人旋即分开。
九栋洋馆被铁艺栏杆围住,从栏杆缝隙里,伸出野生蔷薇花来,白的红的粉的,重叶披绿,杂乱得好看。钟离来到没人看守的大门口,只见蔷薇花旁,有一蓝白相间的人影,长身玉立。
钟离晃了一下眼:“你,不睡觉吗?”
“不想睡。”
“那个声音没烦你吗?”钟离明知故问,没猜错的话,肯定也是吓到不敢出声了。
“来的时候,一直喊着要走,这会儿特安静。”
钟离不想让绫人跟过来,转念又一想,声音和海傀儡互相感知,假如海傀儡单独找上绫人就更麻烦了,还不如栓在身边来得踏实。钟离改了主意:“紧跟我身边,别离远了。”
绫人莞尔。
洋馆内杂草丛生。
每户铁艺门旁都雕刻着户主名字,大多是枫丹名、仅有两户稻妻名:一户是「小广」,另一户是「×××」,后者的户主牌被暴力破坏过,看不太清字。
绫人忽的沉思:“怎么有点熟悉。”
不妙啊,钟离头皮一麻:“不会又是凶案吧。”
两人顺着栏杆走去,「×××」的隔壁院子,一位老人戴着草帽,正在修剪花园。花园里的玫瑰花开得饱满艳丽。
绫人赞道:“这是须弥品种,没想到在稻妻能看到。”
老人抬头:“呀,这位公子识货。”
老人邀请两人进来细细欣赏,花虽稀罕,没人看也怪寂寞的。他是这家的园艺师,雇主回了枫丹,早都不打钱过来了。他习惯了这老宅子,干脆住下来,一晃好多年。现在这洋馆群,就剩他家和小广家了。
绫人指着「×××」:“这户人家是什么姓氏?”
“姓宫。”
绫人终于抓住这一脉久远的熟悉:“啊,宫千和!莫非是那位著名咒术师宫千和的家人,当年的事,发生在这里?”
“没错就是。”老人默契地点头。
九栋洋馆建成后,怪事屡生,祛除咒灵或驱魔,均无济于事。
直至发生那起最出名的凶案。
是宫家惨案。
彼年,是四十多年前。
保安早起巡逻,忽的闻到浓烈血腥味,循着味道找过去,隔着栅栏,往宫家院子看一眼,只见鲜血满地:男主人、女主人和儿子身首异处,女儿一息尚存,脸上身上全是血。
保安好半天尖叫出声。
当天,鼎鼎有名的咒术师「宫千和」赶到现场,悲伤欲绝。原来被害的是他儿子一家。谁能想到,连来自八酝岛咒术师世家的宫家都难避灾祸呢。
惨案数日后。
渔民从坏掉的螺旋桨中,发现了宫千和的尸体已被搅成一块一块。
世人认为他无法承受丧子之痛自溺而亡。
就像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其后,住户们有意外身亡的、有臆想发狂的。大家不敢住了,转手的转手,搬的搬,洋馆群迅速衰败。
绫人之所以了解这一段惨案,是因为社奉行主要负责祭祀和庆典等文化事宜,他对稻妻的民俗、阴阳师、咒术师的各种历史或野史不可谓不熟。
“八酝岛、宫氏家族……”钟离提醒。
绫人蓦然被点醒:“对了,原嘊寺的第一任方丈也是宫氏家族的人,寺里的石碑上刻有。我看时还纳闷,咒术世家的人当和尚,是不是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