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脸男忍不了了:“我先出去,你先看着他,我游到对岸回来接你们。”
歪脸男跳入水中奋力划拉手臂。
划着划着,身上一轻。
咦,怎么就上岸了,歪脸男惊魂未定,抬头,见草坡上坐着十几个兄弟,一起发呆地看着小溪和他。他一个激灵,回头一看,只到没过脚脖子的高度。
哪有什么洪水。
哪有什么破旧神殿。
没过半小时。
最后那位壮汉从小溪里钻出来,一头一脸的水:“我,我把他绑在石柱上了,跑不了,绝对跑不了。诶,你们看着我干嘛。”
众人默然,是跑不了,也找不到了。
绳子脱落。
钟离揉了揉手腕。
他坐在断垣石柱上,俯视入口。
不久,一个人湿淋淋地跑进来,衣服贴在身上。脚下,一步一带水。
来人正是多托雷。
多托雷很狼狈,手把湿发往后捋,抬起手背,拭去脸颊的水珠,随手一甩,水珠儿弹到地上。他的脸庞久经雨泡,毫无血色,眼神闪烁惊悸,呛了雨,止不住的咳,带动得肩膀轻轻地耸动。
看他这么可怜,钟离气消了一点点。
“你是谁?”多托雷问。
“你又是谁,假冒大领主大人吗?”钟离反问。
“没错。”承认了。
“我救了你,你抓我干什么?恩将仇报也不是这么个报法。”钟离手搭在膝上,似笑非笑。刚才在鲍尔弗家,就觉得不对劲。再看歪脸男做决定前总会不自觉看向多托雷,便知道,所谓的领主有问题。
故意支开。
果然偷偷跟过来了,昨晚就呆在神殿外头吧。
“只是想给你惊喜。”多托雷还装。
“惊喜?你只是想测验我会有什么反应吧。”钟离戳破他的伪装。
静默数秒。
“我承认你很强大,能让我出去吗?”多托雷能屈能伸。
“呵,想得美。”别人都能走,这位不行。
被拒绝的多托雷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白色单衣,薄且透,伫立在那里,没再说话,只是弯着眼仰望钟离。钟离无端端地想起,万叶吟了一句「寒雨白露秋」后又自语:“寒雨肃杀,白露秋朦胧,完全搭不上呢。”
寒雨凌厉,白衣更添决然,恰似穷途末路的某个人。
钟离轻轻的笑。
这一趟固然无功而返。
至少欣赏了一番绝佳的演技。
钟离随手扔出神之眼,空中划一道亮色银线,落入多托雷的掌中:“别演了!想拔除恐惧,又不让我动手,还用这玩意儿跟踪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眼前的多托雷,不是几百年前的多托雷。
——而是请求拔除恐惧的多托雷。
被识破了。
多托雷笑着拨拨湿漉漉的头发。
碎雨四溅。
“我的目的吗,我只想搞清楚,你在做些什么。”多托雷如实回答。
“那你现在明白了吗?”钟离不悦。
钟离心想,自己按照约定,来拔除他的恐惧。七八天过去了,多托雷不是虚弱就是激愤,现在都没机会下手。天天无所事事,就修了十几台器械,不知道多托雷能观察到什么。
多托雷莞尔:“是的,明白了一点。你在时间旅行,并清除魔神残渣和邪祟——你的终极目的,可能是想长远地改变什么。抱歉,具体改变什么我还需要观察。”
钟离:“!!!”
多托雷一直想搞懂:钟离从何而来,为什么而忙碌,终日无所事事地跟着海船乱逛,闲的慌吗。
直至。
钟离特意重筑起捕灵塔。
为之忙碌数月。
多托雷更确定钟离一定在做着什么的。越是跟踪,就越是好奇,期待答案的好奇远胜一切。
恰逢钟离在过去植入恐惧。
借着拔除的机会,多托雷制定了这个小计划。
不得不说,切片与保存的记忆,用起来真的很方便。多托雷走入过去的意识,代替过去的自己,于雨夜,等来了钟离。
保险起见,多托雷还用神之眼护体。
在他年少时就获得的神之眼。
经过改造。
能记录各种地脉的变化,经常用于实验,非常实用。
多托雷清楚钟离通过凝视来控制神智,故意闭着眼、或虚弱、或表现出激愤,数次打断钟离的拔除动作。
走向正如意料。
钟离将他带到附近的鲍尔弗家。
难得近距离接触,多托雷观察着这位年轻的魔神:石质属性,情绪很稳定,待人温和,眼神里总有好奇,被请求的话会很乐于帮助人,对鲍尔弗的小谎言并不在意。
这些还不够。
多托雷想了解的,不止这些。
钟离一定在持续做着什么事。这个答案,在山洞事件,终于被揭开了神秘面纱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