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试我一刀就知道了。”老夜叉桀桀笑,他业障较多,有些疯魔癫狂,说着便朝钟离砍过去。钟离一闪,单手制住了刀,用灵力化解掉攻势。
众人笑。
老夜叉也大笑,收起了刀:“魈的朋友啊,一起过来吃饭。”
二十来个夜叉吧,都老弱病残的,没什么精神气,吃饭气氛有点闷,偶尔窃窃私语,好在都很亲近。魈也放松下来,默默吃着。
这个族群没有前途。
钟离第一天,就给族群定性了。
没有年轻人的族群迟早散伙,靠魈一个人是撑不起的。当然了,这话没和魈说,魈有魈的出路,日后魈会结识许多年轻的伙伴,风雨同舟,立下赫赫战功,然后……走向既定的命运。
或称之为:宿命。
这是必经之路,每个人皆有命运,提瓦特大陆亦有其命运。
钟离不能悍然改变,只能一点点,将那些朽坏的基石抽离,让那个未来焕然一新,走进新的命运。
“你在想什么?”魈问。
“在想附近有没有别的夜叉族群了。”钟离环视远山。
“没有的我找过。”
“对了,你上一个族群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离开那里?”钟离好奇,魈该不会做了什么,被逐出群了吧,一看就是不合群的性格。
魈低下头:“都死了。”
与其是他的命运坎坷,不如说是夜叉一族的命运缩影。夜叉好战,与同类、异类旷日持久的战斗,必会让他们不断被损耗。年轻的族人战死,年幼的族人得不到庇护遭遇种种不测而早夭。
族群衰败,而后灭亡。
魈自有意识起,已辗转过好几个族群,有的只剩他一个,有的并入大族群。上一个,算是很大很强的族群,偏偏地盘处于各种精怪妖魔乱战的区域。
经历胶着的剧烈争夺后,在魈最后一次的靖妖傩舞。
枪下血流成河。
无一生魂。
为夜叉之名而战,他做到了。终是夜叉一族赢得了战斗,然而整个族群也只剩下他一个夜叉了。
魈半跪在地长枪入土。
悲伤、怆然、孤寂一同涌上,有一刻他想追随族人而去。
魈带着一身青雾走过重山和河水,终于,寻到了一片安静的水岸,躺下来,流水潺潺,仿佛久远前难得平静的嬉笑。此刻,他只想先心无挂念地随波逐流。
“幸好遇上了你。”魈忽然说。
“诶。”
那时魈虽为寻死,生念已很淡薄。
钟离突然闯进来跟他说话,跟他玩,天天拉锯地吹笛子,唤起了魈对伙伴的渴望。在钟离离开后,魈无法再忍受寂寥的水声,鼓起勇气走出汀州找到了新族群。
“是我的功劳吗?”钟离歪头笑。
魈的耳廓红了,耳廓直连着颈弯处,生出刺青般的藤蔓纹,在皙白肌肤上勾勾连连,晕染成红晕,又醒目又好看。钟离心念一动,也幻化了一下,眉心生出几缕水滴细纹,漫入发际。
魈低声嘀咕:“……你又不是夜叉。”夜叉的刺青是天生。
钟离笑:“我可以是啊。”
钟离说着,摆了摆领口,胸前也生长出金纹,恣恣意意地延伸下去,直深入轻绡单衣的底下——魈欲言又止,又好奇,想知道钟离幻化了什么样的刺青。
钟离:“保密。”
魈:“……”
半夜,钟离往里侧躺呢,窸窸窣窣声响起。
魈爬上来,悄悄掀起了他的单衣,轻呼一声:肌理柔韧的背部,一条金色的龙从尾巴骨窜到了肩背,漂漂亮亮,嚣张昂扬。
如此生动。
肌肤下,金色龙纹随着血脉隐隐地游动,金光粼粼。
钟离的一只手搭在床沿。
手腕也金纹缠绕。
魈的目光从手腕度到臂膀,再往上,对上了一张笑颜,眼尾挑起:“有没有很像夜叉?”
魈:“……”
后来,魈跑去问最年长的夜叉,怎样才能让自己身上的青纹也动起来,老夜叉一言难尽:“那是岁月的恩赐,体悟越深刻纹路越华美,并非法力能做到的——你带回来的那位,非我族类,他可随心所欲。”
“随心所欲?人类愿力如此强大吗?”魈知道钟离很强,却没想到这么强。有一种说法,得到了人类的供奉或妙音布施等,夜叉也会心生欢喜。
可见人类愿力之强。
那从中生出的精怪很强大不奇怪。
可老夜叉摇头,说魈还年轻,看不破他的来历:“老夫力战多年,很少见到魔怪能筑起那么强大的无形结境。自由出入,如同空气,却能隔绝一切危险,所幸他对我们没有敌意。”
魈很疑惑:“结境?”
老夜叉被年久癫狂熬成枯黄的眼眸,看向矮坡那一边。别人看来,那里什么都没有,鸟儿自由飞过,野兔子从坡上跑到坡下,仿佛一切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