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隐觉得这玉佩里藏着极重要的信息!
不然在魔界那灵池中,池水所化的母亲不会指引着他将这块玉佩拿到手。
玉佩有灵。
相接即融合。
下一瞬,楼云霄便置身于一片熟悉的场景内。
千峰巨石,高耸的大殿坐落其中,汉白玉铺砌的地面,连片的府邸,琉璃瓦,红墙绿树,山门前刻着流云宗三字的招牌,散发出锋锐的剑意。
这是没有覆灭前的流云宗。
楼云霄快走几步,进入山门,远远看到在小院里独自练剑的小小身影。
那是他。
六岁的年纪,脖子上挂着半块玉佩。
身子还没有剑长,一招一式却有了凌厉的气势。
玉佩随着他的动作转到身后。
正朝着……一个影子。
楼云霄看清了那是宁珂!
男人躲在树后,手里攥着一个破旧的香囊,上面用白线绣有小狐狸图案,边缘则是两个人的名字。
分别是“宁珂”和“楼云霄”。
楼云霄微怔。
心上陡然涌出极其复杂的情绪。
是欢愉,也是低落。
欢愉是因着原来宁珂竟一直默默关注着他。
低落则是因着,对方对他的关心,也只是因为自己是那人的转世。
难怪宁珂将自己给他的香囊全部丢弃。
只因他手里……已经有了那人给的香囊。
珍惜保存了这么多年,都不曾离手。
楼云霄敛眸,藏下那极致的落寞。
继续看下去。
玉佩似乎是有着留影的能力。
因着楼云霄和白婉茹各自留有一半。
所以白婉茹的记忆也一并留存,显示在楼云霄的眼中。
他看着画面流转,白婉茹发现楼靖身体被大魔占据,与其战斗,却不想自己早已深中魔毒,而两人背后,那众弟子也无一幸免,魔纹爬遍全身,嘶吼着攻击白婉茹。
他目睹了母亲的愤怒和绝望。
一颗心像是被刀子剜割,眸中尽是对大魔的杀意和恨意。
而接下来,他看到了宁珂。
那人看向白婉茹的表情,有着不亚于他这个亲生儿子的悲痛。
看到宁珂用石碑封印了大魔,看着宁珂动手杀了彻底魔化的白婉茹,又哽咽地抱住女人的尸体,喊她“白姨”哭着说“对不起”。
看清宁珂苍凉绝望的笑。
看着他强装坚强地起身,背负着杀死这些人的重担,一步一步,走出被狐火淹没的流云宗。
影像播放至此,楼云霄终于明白了。
宁珂当初废了他的金丹和双眼,皆是因为那时候修为低微的他被魔毒入侵的太厉害。
唯一救他的办法只有——破而后立。
而宁珂之所以对他说那几句狠话,只是因为阿珂他……
不愿意原谅杀死了白婉茹的自己。
不愿意原谅毁灭了流云宗的自己。
他这是在自责。
恐怕万年前,那个楼云霄的母亲也是白婉茹。
而以宁珂的性子,自是将白婉茹当成了亲人。
亲手杀死自己的亲人……
对一个人的伤害有多大?
楼云霄只要想想,便觉得浑身发冷。
他以前总觉得阿珂肆意妄为,无拘无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次一次抛弃他,做事从不在乎他的感受。
可如今知晓了一切,才发现……
宁珂身上压着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
多到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其他的事情,去回应其他的人。
自己的紧追不舍,咄咄逼人,之于宁珂。
大概也成了一种负担。
那人将自己的心封锁,里面有着万年前的那个楼云霄,却不敢再让他这个万年后的人走入其中。
这是一种自我封闭。
却是那人能想到的,不再让心灵受伤的最好办法。
时至今日,楼云霄终于完全想通。
心里的疼痛却跟着扩大到让他努力吸气,还是觉得难以忍受的地步。
影像彻底消散,楼云霄睁开眼睛,已经回到了地牢。
他攥紧玉佩,轻声感谢白婉茹让他看到了那一天的真相。
而后,疲惫地倒在宁珂身边,小心翼翼地揽住小狐狸的身体,良久无言。
细看,却发现他在哭。
无声的低泣。
眼泪润湿小狐狸雪白的毛发。
青年哽咽低哑的声音响在地牢里。
压抑着极致的痛苦。
“阿珂,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救你?”
……
宁珂的梦里。
在白婉茹的安慰下,将忧虑倾诉出去的宁珂心里舒服了很多。
白婉茹等他平和了情绪,才说:“阿珂,我大概能理解我那傻儿子缠上你的原因。”
她叹了一口气:“他这孩子从小就是,喜欢什么,都不会从行为上表现出来,更不会说出口,就跟个闷葫芦一样,就会听我的话,跟着我给他铺的所谓正道的路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