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张干净清雅的脸庞上蹭出血痕印子,他要这人跟他一样脏!
凭什么干净!
所有人都不许干净,全都不许干干净净的站着!
这一刻的梅淮安行迹癫狂,完全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贺兰鸦安静的垂着眼,任人在他脸颊擦蹭,大抵也明白这动作是什么意图。
像什么对不起我来晚了的废话,没必要说出口。
毕竟此刻他来了王帐也改变不了现状。
就是这么无力。
他没有瞬间扫除所有障碍,保着眼前人不涉半分险境的能力。
看着人被逼到癫狂发疯的神色,贺兰鸦在心底用最难听的脏话,把如此无能的自己骂透了。
他把腕上的佛珠摘下来,随意扔在脚下血泊里。
随后将趴在自己怀里的人扶着站起来,正要有下个动作时......
梅淮安开口说话了。
说出两人重逢后的第一句话。
他双手攥紧贺兰鸦腹部的衣襟,低着头无声抽泣,带着满身的臭血颤抖呢喃——
“你此刻要是敢抱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
他凭借一口气撑到现在,该有个完美的谢幕。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另一个男人抱着离开,将会是对他最恶心的侮辱。
有过一次就算了,宁死都不要再有第二次。
第216章 除了神仙,没有人能爬起来
贺绛把生死不明的燕凉竹抱起来,脚步快速走到贺兰鸦身边,语气慌乱:“哥,找医师来,他脉搏越来越弱了,哥!”
贺兰鸦这才猛地回神,他单手扶着身边人的胳膊,眸色冷厉的越过人群看向裴不知。
裴不知抬脚踢踢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黑兽,太阳穴突突直跳。
此刻察觉到后方投来的冷凝视线,只能硬着头皮回望过去。
果然,他不出所料的瞧见....对方眼底明晃晃的失望!
裴不知心里一凉,这回自己跳进泗水河也洗不清了。
场面闹成这样险些出了人命,可这根本不是他的初衷。
天地可鉴——
他裴七如今无意杀太子!
裴不知深吸一口气,转头迅速朝周围吩咐。
“速速去接医师来,啄木,把佛君他们安顿到客帐住下,事无巨细不容怠慢!”
啄木抱拳应声:“是!”
周围一直陷入死寂的辽兵们,当即后退让开道路,此刻面色都有些许异样。
只是正陷入浓浓懊恼的裴不知,没发觉这一幕。
......
梅淮安跟着身边人移步往前走,刚抻筋扯骨蹬过粗重铁链的小腿,此刻踩在地上都打颤。
一整天的巨大体力消耗,再加上后背以及胳膊上的伤,足能让他随时没了意识,彻底晕死过去。
但他不允许自己在此刻倒下,被人或背或抱的狼狈离场,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他得对得起燕凉竹向辽兵们喊的话,对得起燕凉竹的绝地死护。
只要他今日不跪下明日不低头,总有一天能引世人深思!
刚才有辽兵喊“群雄逐鹿谁管你是什么太子?”
这句话放在乱世里乍一听是没错,可人跟畜生是有区别的!
生而为人总得知道个礼义廉耻,知道什么叫食君之俸替君分忧。
即便世人在中州兵败时做不到替君分忧,那此刻好歹别恩将仇报!
金昭国四分五裂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这个问题梅淮安曾深思过无数遍。
金昭国就像一个虚弱的母体,如今母体生病了,得找到病根尽心医治才能回归健康体魄。
皇储太子,一个古代君王制度的级别统称。
可这不仅仅只是一个称号,更是人伦之表的象征。
这个名号的意义放在现代——
就等同于是道德法律赋予社会的约束力!
如今太子被碾压欺辱,金昭国自然就乱了啊。
病根就是先帝亡故太子羸弱,导致各方势力群雄无主,一盘散沙。
这样的状态下,肯定会让无数人各自谋私,争权夺利战火不休!
今天他和燕凉竹仅有两个人,却坚持站在圈里,用宁死不屈的态度表明立场——
人世间不该是这个样子。
燕凉竹举着木棍到底在喊什么?
他眼含热泪声嘶力竭,分明喊的是——
你们做错了,快停下!
停止争夺不休的杀戮,让一切回归正途!
你们推搡的人是太子,你们在造就一个遍地浮屠的人世间!
......
那一刻正在全力应对獒犬的梅淮安,把这些话听在耳朵里,能清晰感受到燕凉竹干净透彻的灵魂。
燕凉竹是个天真无邪的笨蛋,他举着一根木棍朝群魔乱舞的世人们呐喊。
也是巧了。
心智早就疯魔病态的梅淮安,心底曾有一小块地方存放过跟燕凉竹一模一样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