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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刚过,深绿色的葱郁林中。
一群人风尘仆仆的骑到这里,决定就在此处停马稍歇。
毕竟人要吃饭,马要啃草。
“嘎,嘎,嘎——”
梅淮安仰头往树梢上看,两只黑鸟站在高枝嚎的跟要死了一样。
他脸上有些戾气闪过,没回头的喊:“把箭抛给我!”
“腾不开手。”贺绛正双手撕着一只烤鸡,抬眼看人,“不就是两只鸟儿吗你管它呢。”
“你别管我!”
刚出门就撞乌鸦,还敢站在他们几个头上嚎。
梅淮安不是个迷信的人,可他今天要大开杀戒了。
“我给您拿。”
蒋名义放下手里的几只水囊,走到一边拾起行李上的弓和箭,快步给人送去。
既然武器都不能带到王帐,梅淮安就没把沉甸甸的箭筒背在身上。
“给。”
“多谢。”
他接到手里直接把两只箭一起上弦,眯着眸子单膝跪地,仰头拉弓瞄准。
就听嗖啪嗖啪过后,两只乌鸦扑腾着直直往树下坠来。
“晦气东西!”
还不等坠地,梅淮安就闪身移步在侧,发狠的抬脚把鸟尸踹开!
空中顿时鸟毛乱飞!
“哎。”贺绛伸手遮住正加热的食物,挥开羽毛嘟囔着,“倒霉的鸟儿。”
眼前人就是挑个事儿出来,闹一闹情绪。
贺绛没再提这平白遭祸的鸟,对于一个很快就要去活受罪的人,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轻声招呼着——
“洗手吃饭吧,你爱吃的卤牛肉我都帮你热好了。”
“......”
梅淮安瞥他一眼没说话,走到一边让蒋名义挤着水囊帮他洗手。
银色水流缓缓落下,溅湿了他们脚下的野草地。
他快速搓洗着指尖,只是某一瞬想到——
临行前的马车里,他大胆去拉过那人的手!
紧跟着就是心头一紧,该死,手上残留的温度全被凉水冲散了啊。
“......”
“殿下?”
蒋名义看人突然僵住不动了,疑惑着轻喊一声。
“...嗯。”
梅淮安这才回神,有些懊恼的垂着眼快速洗手。
洗完了又把手在空中甩了甩,自虐般甩的指尖生疼。
他抬步往贺绛那边去,强行扯了抹笑脸。
“哪儿来的卤牛肉?不会是你特意跑厨房给我拿的吧。”
“是啊,不然鬼给你拿的。”贺绛把放在银碟里的卤牛肉端过去,上面有馒头也有筷子,“骑马吞了一肚子凉风,趁热吃。”
“哦。”
梅淮安垂眼接过食物,看都不看的埋头往嘴里大口大口塞。
贺绛看人还能好好吃东西,稍稍放心些:“吃完继续赶路,约莫有两个时辰就能上船......”
上船以后睡几个时辰再睁开眼,脚下就不是渭北疆土了。
身后蒋名义他们在另一个火堆前烤着食物,明明是五六个人围圈坐在一起。
但,林中一片死寂谁都没说话。
第165章 梅淮安,我不是看你笑话的!
梅淮安用捏着筷子的手肘撞撞贺绛,示意他快点吃,吃完好赶路。
“......”
明天下午就能到草原上,眼前人此刻还如此淡定!
贺绛准备了一路的宽慰词句,就这么活生生憋在肚子里。
他苦笑着扯了扯唇,转回头端起烤鸡肉却怎么都塞不进嘴里。
他到底是不如梅淮安。
此去他只是个旁观者的角色,现在都已经食难下咽了。
可怎么才十八岁的少年就能稳到这种地步?
他用余光去看坐在树下大口吃肉的人,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个答案来。
直到此后某年——
贺绛随护着他到草原逐鹿玩猎,偶然问起当年在树林里的那段死寂。
毕竟那是他头一次对除了兄长以外的人,生出崇敬心。
他问这人当时心里在想什么,到底有没有怕过。
提起狼狈过往,即便他们两个身后还跟着不少人,对方的回答也没有丝毫忌讳。
甚至还刻意放大音量——
“当日一条丧家犬苟且偷生还得被强行拽出去,怎能不怕?”
“还记得吃的牛肉都未嚼过,全是吞下去的,幸好厨子烹的软烂才没被噎出个好歹。”
“......”
“天灾人祸噩耗惊魂,这些年什么没受过。”
“朕,素来奉行丧身不丧志,志若不死终有来日!”
穿着一身华丽焕彩镶绣龙袍的梅少帝,手中攥着马鞭指了指远处王帐。
“你们抬头看——”
草原王帐宝顶上插着足有四米多长的旗杆,此刻明黄色的莲旗正在灿阳下随风展扬!
这面旗帜的存在就能告诉所有人——
梅少帝当年未登顶之前,确实狼狈不堪还怕死的领着残兵东躲西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