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过程磕磕绊绊还把汤撒在他身上了,但这都无伤大雅。
看着眼前吵吵闹闹嬉笑怒骂的两人,只觉得这么多年来,空空如也的心突然就被什么填满了。
就像寒翅常跟他说的话——
您身边只是太冷清了,其实世人的日子不是这么过的,热热闹闹有人气,才能算是来人间走一遭。
他平日里听着总觉得不屑一顾,因为没法儿理解。
什么是热热闹闹?
寺庙来往的香客,街头纷乱的行人,校场里哈哧喊号的兵将,战场上混乱哀嚎的惨叫。
这些算不算热热闹闹?
他却只觉得聒噪,根本没有一丝兴趣。
可就在今日,身边两人陪他吃饭...仅仅只是一顿饭而已。
他坐着看他们布菜抢菜,争斗骂人,还不时扯着他袖子让他主持公道。
这才隐隐明白寒翅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不是外界那些热闹啊,是跟他自己有关的热闹才叫热闹。
贺兰鸦宛如醍醐灌顶,感觉自己这么多年...当真是白活了。
普通的一顿饭竟然能如此美妙有趣?
就是如此美妙有趣,美妙的都叫他顿觉有些委屈。
怎么这么好的感受,迟了二十多年才叫他意识到呢?
寒翅说他七岁时在小村落里放羊,躺在外祖怀里晒太阳的时候就感受到了。
可是贺兰鸦七岁时......
他只觉得这顿饭,是他这些年吃的最满足的一回。
心满意足。
可是与快乐时光交错而至的情绪,就是落寞。
他抬手拿帕子轻沾唇角,看着相继跑出去找清茶的两人。
门外午后阳光似是泛起一层金雾,落在门槛上,也撒在两道互相追逐的轻快背影上。
可阳光根本就不关照他,他周围突然重陷一片死寂。
这样的死寂他一个人熬了二十二年,如果在这顿饭之前,他可以毫无畏惧。
可就在这顿饭之后,周遭短暂的安静都变得难熬起来。
贺兰鸦幽深的眸中泛起些彷徨——
他仿佛触摸到了什么,却不敢去伸手攥紧。
某个瞬间,他突然站起身出了膳厅,快步往隔壁的书房走去!
“佛君?”
鹰爪正站在门外廊下,瞧见人走出来的脚步有些不对,连忙跟上。
贺兰鸦没说话,只走进跟膳厅一墙之隔的书房。
书房里有张宽大木桌,上面摆着整齐的宣纸和浓墨,窗外阳光也正撒在桌面。
他站在书桌一侧挡了阳光,俯身去拿宣纸和狼毫笔。
第116章 我喜欢你家兄长就要跟你抢!
鹰爪见状就连忙上前磨墨,动作很是干净利索,主仆俩都没说话。
寂静的书房里,就只有写字时衣袖在桌沿摩擦的细微声响。
片刻后——
贺兰鸦终于停下腕子,抬手把笔丢进旁边的浣笔瓷瓮里。
“咚!”
瓮中清澈的水面顿时晕出丝丝墨痕。
......
正在这时。
书房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是那两人拎茶回来了。
“哎,你哥人呢?”
“走了吧,都怪你!我说我拿来你偏跟我抢,就这么点小事你八辈子没伺候过谁?有本事你也找个兄长去,老抢我的做什么。”
梅淮安站在膳厅门口,瞧见里面的座位空了便有些烦。
说话也懒得再顾忌,想说什么说什么——
“那怎么办,我就喜欢你家兄长就要跟你抢,有本事你打死我。”
贺绛听着这些不要脸的话,白眼都要翻上天。
“你是不是想要我们渭北帮你做事,所以故意讨好我家哥哥?你快死了这条心。”
“嘿,这回被你说对了,我还真是在讨好他。”梅淮安索性认了,“渭北我——”
“我在这里。”
贺兰鸦走出房门,打断了那边两人交谈的内容。
走廊里站着的两人,闻声都同时扭头望去。
跨过门槛走出来的黑袍身影,衣衫飘逸,行走时腰间的银链子在太阳下晃啊晃。
自额间垂下的浅透黑纱帽檐上,还坠着一圈细小银叶,衬着那张妖孽无双的脸庞更多了几分清辉。
单侧耳垂戴着的黑金佛莲耳坠,也随着行走的动作轻晃着。
那人正沐浴着金灿阳光朝他们走来,漂亮的不像话。
“......”
贺绛见过无数回早就看惯了,但此刻瞄到身边这人的痴呆表情。
顿时紧皱眉头——
“梅淮安,梅淮安?你不许看了!没你这么直勾勾盯着人看的!”
“哎呀你走开。”
梅淮安扒拉开贺绛在他眼前遮挡的手,听着快到面前的脚步声,他连忙解释。
“啊,我就是瞧瞧佛君戴的耳坠是什么,回头我也买一只戴,真好看。”
“那是耳坠好看?分明是我家兄长姿容不凡,耳朵戳根竹签儿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