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并未因此生出惧意。
少女缓缓站起身子,早已麻木的双腿机械地往前走去,忽然她停下脚步,蹲在死去的刺客身边,伸手使力将插在后心的短匕拔出。
有鲜血冒出,溅到元妤仪白皙的脸颊上。
她下意识眨了眨眼,又站起来朝谢洵走去。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反而越下越急,她的身子同样冰冷僵硬,刚从死亡里活下来的惊惶还没有完全消失。
元妤仪停在离青年半步远的地方,把那柄还在滴血的匕首递给面前的人,她的指尖微颤,语调却镇静。
“谢公子,你的刀。”
谢洵抬眸,有雨珠顺着他的额发落下,他没有接过匕首,只是上前一步将少女揽在怀里。
此时他才明白,原来古人说相思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绝无半分虚言。
他有多久没听到她的声音,现在像是一场梦,一场但凡晚来一刻都会天翻地覆的噩梦。
“幸好,幸好,你没事。”
他的声音微哑,轻柔却又夹杂着几分庆幸,落在耳畔仿佛雨中包裹的碎雪。
元妤仪手中还握着匕首,他以这样的姿态抱着她,却没有丝毫防备,倘若她有半分怨怒,便可以直接杀了他。
虽没有杀他泄愤的念头,可这也不代表元妤仪此刻被前夫突然抱在怀里不会别扭,更何况前不久她才签下那份和离书。
都和离了,他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婚外情么。
元妤仪心中的惊惶被不悦代替,伸手去推谢洵的肩膀,因为气恼,也并未注意手上的力度。
青年被推到肩上伤口,闷哼一声。
少女见状,脸上的神色陡然凝重,眼底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担忧,“你怎么了?”
谢洵察觉到她话里的关切,忍着肩上的痛意,唇角微微勾起,摇头轻声道:“没事。”
说罢他伸手去接匕首,元妤仪心中狐疑,刚要把短匕递给他,却又发现青年左掌心系着的一圈布条。
她下意识摊开他的手,果然看清染红的纱布,眼眶微涩。
“不是都痊愈了吗,才几天你就带了那么多伤,这么糟践自个的身子,谢衡璋你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死不了是不是?”
少女半气恼半不忍,说出的话一点也不客气。
谢洵见她担心,忙摇头道:“听说从后山断崖来承恩寺最近,我担心你出事,便……”
攀着险峻山峰翻山入寺,就算受伤也是意料之中,剩下的话尽数堵在喉咙里,被他咽下。
元妤仪闻言一怔,所以不是因为其他事落下的伤,是为了救她。
可是为什么要来,为什么来的人偏偏是谢洵?
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忘记他,斩断这段情,他为什么还要再舍身救她一次,让她亲眼看见他不顾生死的伤势。
少女的眼眶滚烫,不由得出声斥道:“谁让你来的,我们都和离了,你还来干什么!你要让我一辈子都对不起你,都欠着你么!”
她的话音一哽,眼里尽是不加掩饰的冷嘲,“谢衡璋,你非要让我这么受折磨吗?”
屡次救她,恩怨怎么可能两清?
她又怎么可能再忘记他。
谢洵却毫不犹豫地再次将她抱在怀里,有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入少女僵硬的温热脖颈。
元妤仪一时分不清那是雨还是泪。
她只听见谢洵一句呓语,“既然放不下,那就用往后的一辈子来还,好不好?”
元妤仪的大脑瞬时一片空白,良久,她才轻声开口,语气里夹着一份无奈。
“你曾说让我放你自由,说你已无情。”
谢洵用尚且干净的右手抚着少女的发,轻轻拂去她眼角泪珠,低声道:“形势所迫,那非我本愿。”
隔着冰冷的雨丝,青年抬眸望着眼前的人,目光是一如既往的专注和笃定。
“从始至终,我只有你,也只要你。”
第70章 原谅
山中暴雨如瀑, 四周打斗声还未停止,谢洵的音调分明不高,可落在元妤仪耳畔却句句清晰。
她的眼睫上落下沉重的雨珠, 忽而抬起头凝视着面前的年轻郎君,“可你怎么能这样,想走就走,想回就回, 你把我当什么了?”
难不成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么。
谢洵脸上神色被雨遮着, 模糊一片, 可手背上泛起的青筋却暴露了他此刻的不安和愧疚。
不过片刻,四周安静下来, 生死之际无人敢含糊应事, 在场的刺客尽数伏诛, 昏倒的锦莺也被人搀起来, 急雨冲刷着院中的血迹。
几人来到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