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没敢走远,只到临近的一处阁楼。
安放好神思不属的南宫姣,看她在榻上缩成一团,担忧地握着她的手,“皎月。”
黑珍珠般的眼睛此刻蒙了雾,全没了光彩,颤颤看向皇后。
整个人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她又问了一遍,声音抖着:“皇嫂,是真的吗?”
“大将军说,是澜瑛阁谋害了父皇。”
皇后指尖一颤,心中卷起惊涛骇浪。
皇帝也从未与她提过。
皇后道:“皎月,此事吾亦不知。”
南宫姣头低下去,死死咬着唇。
皇后覆上她的手,“无论是与不是,都是过去的事了,别这样为难自己。”
南宫姣安安静静的,只有泪一滴一滴落下。
另一边,皇帝也这样对镇国大将军说。
“陛下的想法,还是同以前一样?”
镇国大将军问。
皇帝叹了口气,“舅父,这么多是是非非,朝堂上尔虞我诈,无论如何,事到如今也过去这么久了,便算了吧。”
话虽如此说,可却是皇帝在这件事上,头一回没有正面否认大将军的说法。
镇国大将军显然也听了出来。
接着问:“若真是公主动手弑父,陛下也无所谓?”
皇帝眉间一跳,警惕地维持面色不变。
是与不是,想必舅父心中早有看法,多此一问,不过是试探。
他凛然道:“若真如此,自按律法处置。”
天家皇族,尤其他们这些先帝子女,什么父子情深都是笑话,更不存在什么因此就要为父报仇的念头。
实话说,他当初听到父皇死讯,惊讶之余没有多少伤心悲痛,有的只是跃跃欲试。
甚至庆幸那个位置被腾了出来。
先帝荒唐的作为,害的不止朝臣百姓,形势危困的时候,连他这样的天家子都曾想过,若是国破家亡,怎样才能给自己留条后路。
于是,先帝身死的另一面,不是愤恨,不是无法接受,而是权势降临,以及生的希望。
皇妹年纪小,天真,且在后宫之中,不懂朝堂诸多事务,只知是父皇保下了她那不祥之身。
是故初闻父皇被人所害,且是她信任的澜瑛阁,反应那么大,也可以理解。
可他不同,从小到大,他看遍父皇卑劣,也受够了时不时的折磨。
近几年父皇发疯弑杀时,他对上父皇通红的眼,都觉得下一刻,那把剑就要砍上他的头颅。
立嫡立长,父皇是否觉得,还是皇弟好,要除了他,为皇弟铺路?
而今,舅父这么说,无非是要拿父皇的死作筏子削去澜瑛阁势力,他应了便是。
与他有关的,只是皇妹一人而已。
在他眼皮子底下,舅父尚不敢无中生有陷害到皇妹头上。
皇帝头破血流了几次,终于学乖,懂得登上皇位之后,镇国大将军不仅是他掌权的助力,更是掣肘。
他得捧着,得供着,得利用着达成他想做的事。
镇国大将军听懂了言外之意,大笑着拍拍皇帝的肩膀,“好,好,好,这才是我们永陵朝的好皇帝!”
这话夸得高高在上,夸得皇帝的笑容扭曲了一瞬。
真切地又感受了一回,什么叫被人骑在脖子上蹦跶。
.
帝王的退让,让镇国大将军拿到了名正言顺的旨意,开始大肆限制澜瑛阁的商铺。
尤其是盐粮之类的铺子。
不止收回了当初做交易时候的所有允诺,甚至牵连无辜,把他们认为与澜瑛阁有关的其它铺子也一并叫停。
一夕之间,坊市变了天。
那些头脑发热想加入澜瑛阁的人,看到这样的情状,不坚定的也都退了回去。
每日的损失堆成了小山,被整理成册送入宫内含凉殿。
南宫姣虽早做了准备,可打水漂的银两之巨,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可这些又不得不泼出去。
盐粮买卖他们打通了渠道,以后不过转入暗处做生意。
只明面上那些入了镇国大将军眼的铺子,必须得吐出相应的东西才能不惹怀疑。
商不与官斗,手持兵刀的军卫围起来,架势不亚于抄家灭族。
镇国大将军也知道,单为了银子,澜瑛阁不会完全撕破脸与他大动干戈,所以更加肆无忌惮。
昔日相互制衡的虚假平和一朝破碎,苦的是手中拿着银钱,却无处买粮的百姓。
后续的情报一波一波传进来,南宫姣让卫瑛亲自去传令。
“派出阁中所有死侍,给我盯紧原先铺子里盐粮的去向。”
她不信,这么大的诱惑摆在面前,灰衣人能忍得住不出手。
“对了,邓延翌那边有动静吗?”南宫姣抬头。
卫瑛道:“我们的人不敢跟得太近,只知他近日并未出过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