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冽被她的话臊的满面涨红。
他此时是在做什么?
说难听些,是在学妇人告状。
他当然知道此举十分令人不齿,放在从前,再苦再难,他也万万不会如此。
可是现在的他早就不是镇国大将军了,早在宫敛戏耍折磨他时,他就已经低到了尘埃里。
低到只要能活命,只要能让自己的处境稍好一些,便无所不用其极。
可做是一回事,被从前当蚂蚁一样踩在脚下的南宫姣点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钟冽咬牙撇开脸,“南宫姣,宫敛老奸巨猾,就算已经被你所杀,残余的势力也不好对付,西南的重要性不用我多说,可是在我已经告知会说的情况下,还是这般毫不留情的刑讯,万一我死了坏了大事,难道他就能担待得起了?”
“担待什么?”南宫姣轻飘飘反问,看上去毫不在意。
“不说我澜瑛阁医士众多定能保你不死,便是你当真死了,又能如何?”
“钟冽,你还真当自己有多重要呢,没了你,我澜瑛阁还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钟冽冷笑,“就算真如你所说,我所知没那么重要,但你真的会放着现成的捷径不走,另寻他路吗?”
“现成的捷径?”南宫姣不屑,“钟冽,你所知那处西南驻兵之地,也是宫敛定下的吧。”
“我怎知,这就是捷径,而不是陷阱呢?”
钟冽语噎。
他也曾疑心,可是除此之外,他手上没有其它的牌,只能如此。
她竟连这个都能看出来,如此,他再说什么,都是露怯。
只能不甘闭嘴。
罢了,反正她已经答应他的条件,什么都没这个重要。
南宫姣轻蔑地瞥他一眼,向外行去,路过卫瑛时低声道了句:“处理好来找我。”
卫瑛抬眸一眼,迅速垂下,“是。”
这一日,宫禁之中的这处牢狱,惨叫声不知比以前凄厉多少,偶有宫人听见匆忙离开,传言在私底下悄无声息流传开,道是宫中怨灵滞留之地,又多了一处。
所谓另外两处,便是关押其他几人的地方。
尤其是关押皇帝皇后的那一处。
他们二人在同一个地方分别关押。
自皇后与灰衣人合作,皇帝在皇后的保护之下加上本身的痴傻,倒是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同时,也将皇后视作自己的依靠。
不见皇后,没有皇后安抚,他日日夜夜哀嚎啼哭,声音传开,皇后听见,却好似没有听见。
南宫姣身上依旧是空熠赠予的那身红裳,她不施粉黛,长发也只是随意挽起,已是绝美无双的天人之姿。
隔着珠帘立住,里面的皇后被黑石铁链牢牢缚住四肢,身上稍有些凌乱,可那身威仪气度依旧不减。
南宫姣目光淡漠,“皇嫂,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皇后身子一瞬僵住,机械地转过身,带动铁链哗啦啦响。
“皇嫂一向与皇兄伉俪情深,可听见他的喊叫了?”
皇后张开干裂的唇,嗡动着轻声唤南宫姣的名字,“姣姣……”
两行清泪流下,眸中悔痛。
南宫姣掀开珠帘,在她不远处的锦杌上坐下,长长的鲛纱衣摆铺在身后,偶尔随轻风飘动。
“我曾经以为,皇嫂是我在宫中对我最真最真之人,我以为,只要我小心些,就不会让皇嫂与我对立。”
她浅浅微笑,“我甚至担心,如皇嫂这般纯洁不染污垢之人,若有一日知晓我的真面目,会不会再不理姣姣了。”
皇后手脚并用往前扑去,铁链被拉直,狠狠扯住她。
大颗大颗的泪滴从眸中落下,她不断摇头,“姣姣,不是的,我不会,我一开始就知道的,深宫之中活下来的人,总会有些保护自己的方法,姣姣,真的,我不会的……”
南宫姣垂眸漠然,“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多年来,我唯一一个愿意豁出自身去信任喜爱之人,反而捅了我最深的一刀。”
她起身,到皇后身前俯身,突然出手,狠狠掐住皇后脖颈,眸中满是恨意,“皇嫂,你知道被架在火场正中,火舌即将舔上躯体的滋味吗?”
“你知道被人追杀千里,身边之人一个一个为你牺牲的滋味吗?”
“你知道我陷入绝路,跳崖重伤苟活却牵连他人丧命的滋味吗!”
皇后被她掐得张大嘴吐出舌头,喉咙里不断溢出本能挣扎的哑音,可就算这般,她还一直摇头,无声道着:不是,不是……
南宫姣骤然松手,看她在自己身前,弓在榻上拼命咳喘。
居高临下,“我知道,这些并不能全然怪你,可我此生,从未被信任之人如此背叛过。”
“我怪你为了皇兄害我,更怪自己轻信,明知你我立场不一,明知只该虚与委蛇不该交予信任,可我还是信了,我当时当真觉得,皇嫂是我在皇宫之中,最最喜欢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