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事不问前尘,不寻后路,只求无愧于心。
她忽然无比向往。
她头一回,不夹带丝毫负面情绪,平平常常审视过往。
仿佛自天地浩瀚中,聚焦于一缕清风。
清风无所谓好坏善恶,不带有任何浓烈情感,它只是它本身。
徜徉在天地之中,万宇之内,不需要任何意义,只是存在。
如于伯伯所说,她确实已经渐渐接受,渐渐认清自己亦存人性之卑劣,渐渐学着不再对牺牲耿耿于怀。
事实告诉她,很多东西,是永远无法释怀的,不然于伯伯如此看得开,怎么还会将大半生都耗在西北,耗在北军身上。
他是渴望有朝一日,可以以血祭奠逝者。
她也同样。
她要让镇国大将军,要让宫敛他们,让所有负他们、负天下人之人,受尽千百倍折磨而死。
再挫骨扬灰,以此祭奠所有无辜惨死之人。
余下几日,南宫姣与于茂勋及支殷山众人一同,仔细筹划了进一步广泛适用于所有分阁地点的征兵方案。
粗略的总体方案之下,还有对何处因地制宜的实施细则。
北军附近分阁最难,反之,越是朝廷无力多管之地,越是容易。
于茂勋还是朝堂将军时,也曾亲自招兵买马,从开始征兵到最后练兵上战场,其中桩桩件件的章程细节,都很有经验。
加上南宫姣对于大局的把控,其余人的集思广益,一项一项进展飞快,不到五日,具体指令都已出来。
兵力的问题有了解决章程,至于兵器马匹,无非钱财门路。
马匹倒是好说,永陵境内北地也有几处专门买卖的马场,加上燕昀并非铁板一块,着熟悉当地的阁众前去,也能解决。
唯独兵器。
或者说,军械。
十分难办。
军械之事最为关键,战场上并非只靠人马武力厮杀,好的军械以一敌十都算少的。
曾经从灰衣人处缴获暗器的黑石材质一直令南宫姣耿耿于怀,那是已知最好的兵器原材料,所锻造的器械坚不可摧,又不易断裂,开刃后异常锋利。
灰衣人,或是说宫敛的战略已经很明确。
他想要通过朝堂从上而下彻底掌控永陵和燕昀。
现在燕昀大致已经被宫敛捏在手中,只待进一步巩固就可成为他的一言堂,此事对于宫敛来说,不过时间问题。
至于永陵,就看朝堂之上皇后与镇国大将军能坚持多久了。
到时情势突变之下,很难说他们遇到的还是不是如今像北军这样的对手。
极有可能,到时敌军每一名士兵手中,都会换上用上等黑石锻造的兵器。
普通兵器对上黑石兵器,最多相碰三次,就会拦腰而断,若遇上力气大些的,一次便够。
若宫敛动作快些,不止军中,连普通守城士兵手中也全部都是黑石制成的兵器,他们又当如何?
所以,要想往后起兵时有一战之力,黑石矿脉,他们必须从灰衣人手中抢过来。
南宫姣抬手,在堪舆图上,将黑石矿脉所在之地用毛笔圈起。
于茂勋在舆图跟前踱步,“这黑石矿脉地处西南穷山僻壤,也不知道和隐族有没有关系。”
萧晟点头,“之前派人探查时,那边不仅山路水路复杂,而且极度排外,口音与外界全然不同,还是原始部落的形式,外地人去了,很多都被当作进犯者抓起来,待到他们部落中特定的日子放血祭天。”
“我们猜测,他们自己卖兵器矿石,肯定也有私兵,而且涉及矿脉,我们这次要再探查,必须加倍小心谨慎。”
南宫姣看向澜淙,“之前红批信件的消息,具体是如何探出来的?”
澜淙回道:“此事是那名潜入黑山人内部的间客无意中听来。
只是……他虽然潜入黑山部落多年,但依旧被看做外来人口勉强收留,尽管身世天衣无缝,可因无人证,只能住在部落最外围,平时也是被部落里的人冷眼相待,导致这么久,连矿脉的边缘都接触不到。”
南宫姣蹙眉。
如此,就不能全然指望间客,他们必须另辟蹊径,想办法从外部找到突破口。
地头蛇面前,肯定不能来硬的。
他们所要的,也并非将这黑山矿脉以武力夺回,他们只是想替代灰衣人,成为黑山人唯一供给黑石的对象。
那么首要一点,就是得知道,这黑山人为什么会同宫敛合作,甚至不惜断了其它销路。
若是爱财,他们澜瑛阁比宫敛财力不知高出多少,可曾经试探时,出再高的价那名负责与外界接头的黑山人都是摇头。
再者,若只是为财,一人的生意也是做,多人的生意也是做,做生意的人恨不得天下人都用他们的东西,怎么可能只提供给其中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