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自受。”俪妃嗔了她一眼。
南宫姣打蛇顺杆上,亲热地抱住姨母的胳膊,“姨母别担心,我想要的肯定会得到,到时候姨母只要等着含饴弄孙、尽享天伦就好了。”
“含饴弄孙?”俪妃眼神刷地看过来,“你有心上人了?是不是那个燕昀质子?我就说你这小兔崽子怎么宁愿自己受伤,合着第一眼就看上人家了?”
这一连串,听得南宫姣目瞪口呆,哭笑不得,“什么啊姨母,哪有什么心上人。”
俪妃闻言兴味消退,神色淡下来,“没有就赶紧找一个,不然说什么含饴弄孙,你不生,我哪来的孙子?”
南宫姣扶额,“那就只说尽享天伦?”
眼神偷瞄过去,瞄到姨母一脸不认同,“不行,必须得有。”
南宫姣从善如流,“好好好,姨母说有就有。”
面上喜滋滋的。反正还早,有没有的到时候再说。
食盒提过去的时候满满当当,提回来的时候也是满满当当,里面被姨母装满了各种各样的零嘴儿,基本囊括了她从小到大的所有偏爱。
南宫姣把这些在含凉殿的桌子上摆好,就像摆了一桌盛宴,眉目间皆是餍足。
刘叔见着了,凉声来了句,“大晚上的,小公主小心吃多了牙疼。”
“哎呀我知道了,”南宫姣默默把拈起的一颗放回去,“我就看看不行嘛。”
“行,小公主想看就多看会儿。”
说是这么说,可她看着满桌的零嘴儿,刘叔就在不远处看着她,生怕她偷吃。
看得南宫姣忍俊不禁,只好给它们罩好罩子,回屋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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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松大监带人敲响了含凉殿的门。
他点头哈腰地进来,理所当然得仿佛前几日、乃至前十几年的趾高气昂从未存在。
“皇后殿下心里惦记着公主的伤,病中也放心不下,这不,今儿一大早地就催奴婢领太医来瞧,生怕公主有什么不适耽搁了伤口愈合。”
满脸堆笑,做足了姿态。且这姿态恰到好处,将人捧得高高在上又不显夸张,真诚得使人舒心到了极点。
南宫姣头一回享受这般待遇,面上诚恐惶恐,忽而峨眉轻蹙,担忧道:“松大监怎么今儿这么客气,要不……也顺道让太医给大监瞧瞧?”
眼睛看着太医令,像是在征询医令的许可。
太医令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松大监胸口气岔了一瞬,额边青筋乱跳,用尽全身力气方维持住面上神情。
“公主莫要笑话奴婢了,还是诊脉要紧。”
话音未落,身后几个小中人上前,动作麻利布置得周周全全。
软靠、腕枕、凝神香……琐碎的得有七八样,齐全妥当了,对她躬身一礼。
这一套,是侍奉宫中尊者最复杂的一套,南宫姣只在幼时见过母妃被这般服侍。
再有,便是皇后了,如今,又多了她这个公主。
南宫姣施施然坐下,手放在腕枕上,太医都要上前来了,她却突然收回手。
看着松大监,似是不好意思,“位置不太对,有些不舒服,不知松大监可否……”
松大监对上她的眼神,僵了一瞬,却再无其它反应,从善如流为她挪了挪位置,温声询问:“公主觉着可好?”
自是不好。
南宫姣让他挪了四回,最后停在了最初的位置,感激地向松大监道谢。
余光瞥见他收回手时筋骨绷得凸起。
可真能忍啊。
……
肖均在师父房中等候,等来了一声踹门的巨响。
惊得他猛然站起。
师父先进来,他迎上去,却惊讶顿住脚步,随后快速让出位置。
是一桶水。
两个身影粗壮的内侍抬着一大桶水进来,水中冒着腾腾的热气,顷刻间屋内水雾缭绕。
一路被稳稳抬到屏风后头,内侍还没出房门,屏风后就响起了水声。
还有一声冷呵:“肖均。”
“哎!”
他连忙应。
进去时脑中念头一闪而过。
这是发生何事了,师父竟不去浴池,反倒搬了浴桶在房中沐浴。
却不料这一场沐浴从天亮到天黑,足足换了七桶水,几乎洗掉了一层皮,松大监才停下来。
肖均伺候得头晕眼花,手都发颤,出来时险些一头栽到地上。
也到底明白过来,想是师父在含凉殿近了那灾星公主的身,要除身上的晦气。
师父把命数看得比什么都重,这般折腾,根本就是在找罪受。
松大监披散着头发出来,头半低着,眼睛直勾勾看着前面,宛如地狱中的恶鬼。
不止像恶鬼,更像是索命的阎罗。夜里肖均看着一具又一具血肉模糊的尸身被抬出去,冷得周身止不住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