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乃前朝国姓。
而他又名宫敛。
本朝永陵并非开国年号,只是永陵帝为了某些私心与癖好,起了个与国号相同的年号罢了,上一任皇帝,年号元亓。
元亓十年时,永陵帝登基,改年号为永陵元年。
这么再往上数三代皇帝,方是开国皇帝。
开国皇帝推翻前朝,一统天下,在位时间长达五十年。
自此,无论是文字,还是度量衡等,都得到了统一,与前朝全然不同。
到开国第二任皇帝去世之时,世间几乎已经不存在通晓前朝文字之人。
南宫姣也是此时想起来,才知道原来宫中存有前朝文字书籍。
而灰衣人所行礼节,无论是之前在镇国大将军府所见的抱拳低低弯腰,还是此时这些人单膝跪地,她都曾在书中看到过,它们的共同点,便是手上抱拳、握拳的动作。
不同于现在,他们是双手均握拳,且拇指向下弯于掌心,握在拳中。
时隔两百多年,前朝皇族重现天日。
南宫姣开口,甚至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阁下代代筹谋如此之久,而今现身,不只是为了赶尽杀绝吧?”
宫敛闻言赞扬:“不愧是叶阑的外孙女。”
叶阑,正是澜瑛阁老阁主,南宫姣的祖父。
“我原以为,叶阑此脉就此了结,倒是没想到,当年的小丫头能有如今这般出息。只是啊,永陵帝如此冷血,你是有些他的影子,下手够狠,亲手弑父,只是其他,就有些手软了。”
他目光一一扫过澜瑛阁的人,遗憾道:“如今情形,若是你能早些将他们抛弃,自己逃出生天并非难事,偏偏要让自己陷入这般死地,实在不聪明。”
南宫姣冷眼看着他打着教育她的口吻不知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并不接话。
“不过现在看来,倒是好事。”
声音柔和下来,含笑诱哄道:“姣姣,如今到了这个境地,他们都听我号令,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们剩下的人便可全身而退保存实力,你看如何?”
南宫姣不动声色:“你要什么?”
宫敛鼓了鼓掌,愈加满意,“我就爱和聪明识趣儿的人说话。”
南宫姣看着他那副样子,觉得当真令人作呕。
他是谁,有什么资格以长辈的口吻对她这么说话,就算是她自己嫡亲的姨母,尚不会如此。
倒当真想道一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尊口,就不必开了。
“我要啊……”宫敛轻笑一声,“我要你。”
最后一字重音。
此话一出,澜瑛阁这方,所有人齐齐上前一步,兵刀割裂狂风,剑拔弩张。
灰衣人和燕昀士兵本就蓄势待发,此时若不是宫敛拦了一下,双方怕是眨眼间就开始交战。
宫敛仿佛没有看见那些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好整以暇:“如何,姣姣,好好考虑考虑,这样的买卖可不亏。”
见南宫姣没有出声,她身后阁众七嘴八舌急急唤道:“主上!”
“主上不可!”
南宫姣手死死捏着剑柄,骨节青白。
夜幕即将降临。
一轮圆月高悬头顶,与天边夕阳余晖争光。
崖边呼啸的风声像一颗颗踹踹不安的心跳,一波一波吹个不停,席卷裹挟夜晚的寒气。
像鬼哭狼嚎。
宫敛身后仆从不知从何处提来了晃晃悠悠的宫灯,几盏铺散开,光亮跳跃在宫敛的笑面上。
随后,燕昀军中也如接力一般自内而外点亮了火把。
一圈一圈,火光从中央扩散开来,亮得可以看到上头的青烟滚滚。
南宫姣在这一刹,紧紧回握司空瑜的手。
面对宫敛开口,口吻淡然,没有丝毫情绪:“你知道我会答应。”
宫敛的笑容瞬息变为夸张的志得意满,只差没有仰天大笑。
他向她伸出了手,亲切招呼:“来,到伯伯这儿来。”
南宫姣重重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回头扫视所有人。
对上萧晟、洪嫆担忧的目光,对上那么多人,或是泪目,或是熊熊燃起的怒意,或是屈辱的隐忍,无一例外,他们都在等待着她的命令。
哪怕让他们鸡蛋碰石头,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她也永远会竭尽全力,为他们的安危负责。
最后是司空瑜的目光,那样复杂,她有些读不懂。
仿佛比悲伤都要沉重深厚千万倍。
她对他轻轻一笑,做了个口型。
刹那,司空瑜的眸中泛起深红血色,握住她的手在颤抖。
她踮起脚尖,隔着面具,贴面予他一吻。
司空瑜身子一震,他克制着所有动作,眸子眨也不眨,只沉沉笼罩着她。
耳边精准接收到她的密语。
与她的口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