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字,让皇帝一下冷静下来。
四皇弟死气沉沉的尸体又浮现在了眼前。
他不得已,已经对一个弟弟出手,亲手杀了他。
如今,还要对唯一的妹妹下手吗?
之前不是商量好了吗,他都拜托梓童,让她帮他去骗皇妹。
皇帝抖着唇,“就,就按之前的计划,不行吗?”
镇国大将军看向书案上摆得满满的暗器。
“陛下,你说过,如果真是皎月公主弑父,你会秉公处置。”
“况且,如今已有隐族作乱,如果迂回,臣怕来不及。”
皇帝沉默,胸膛起伏不定,眼眶越来越红。
寂静地连外头远处的嘈杂声都听得清楚。
一头是自己的性命,是唾手可得的权势,一头,是皇妹的生死。
是他最后一个兄弟姊妹。
桌案上密密麻麻的黑针暗器悬在心上,在逼他。
逼他缓缓转过身子,喘着粗气盯着镇国大将军,“舅父,这个法子,你有几成把握。”
镇国大将军一向严肃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志得意满,“接近十成。”
皇帝呼吸一滞。
十成,舅父在战场上也鲜少说这么满的话。
暗处不可抵挡的力量就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而摆在他面前的,似乎只有这一条路。
唯一的一条,能看见的路。
他眼睛重重闭上,侧过脸。
深吸一口气,“吾得询问司天台。”
皇帝看不见,镇国大将军的笑容带上了两分嘲讽,只听他郑重回应的两个字,“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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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宫中,殿门打开,夕阳余晖斜斜照映入内,一片美轮美奂灿灿的金芒。
皇后亲自执箸往南宫姣面前金丝碟中夹菜,夹得满满的,南宫姣拦都拦不出。
无奈道:“皇嫂,您没觉着我之前瘦下去的都胖回来了吗?”
皇后一本正经:“现在这样怎么够,太瘦对身子不好。”
南宫姣扶额。
早膳是姨母看着,午膳和晚膳皇后看着,她真的是……
现在都比瘦之前胖了好些。
一顿饭,又是吃得肚皮滚圆,还好今日衣裳宽松没有束腰。
与皇后拜别时,皇后切切看着她,上前拉住她的手让她起身。
眉宇间丝丝缕缕的哀伤疼惜,抚着她的发,道:“皇嫂知道,而今宫中流言四起,你别放在心上,皇嫂会处理的。之后无论再有什么,皇嫂都会保护你的。”
南宫姣微怔,很快展颜笑开,重重点头,“嗯,皎月相信皇嫂!”
皇后拍拍她,“嗯,去吧,路上千万小心。”
南宫姣也道:“明日万寿节诸事繁多,皇嫂今夜好好休息。”
“行了快走吧,哪里用得着你操心了。”
南宫姣又一礼,长裙曳地,一步一步自阶而下,陛阶之前,上辇之时回眸,看到皇后华服锦绣,依旧端正立在殿门前遥遥望着她。
她不禁向皇后微笑,小小挥了下手,才转身踩上脚凳。
落日余晖散尽,天边只余远山苍渺的轮廓,栖凤宫的朱红宫灯照亮画栋雕梁。
长御伴在皇后身侧,却依旧让地上淡淡的影子染上孤寂。
皇后幽幽的话语轻轻飘散在空中,“以后,我便权当她是我的孩子。”
长御点头,“您想好了,去做便是。”
皇后转身,步伐缓慢,渐渐消失在宫殿中央灯火通明处。
世上安得两全法。
如今已是,她能做到,最两全的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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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昏暗,步辇很稳,只有些微摇晃。
南宫姣低着头,发髻上步摇垂下来在鬓侧,轻轻晃动,撩动两缕发丝。
她正看着掌心,嫩生生的水绿色玉佩坠着流苏,中间雕着朵精致盛放的玉兰花。
这已是皇后赠与她的,不知第几枚玉佩了。
一件一件,穿的,戴的,皇后逮着空子就往她怀里塞,上头的花样总是与玉兰有关,或是暗纹,或是刺绣,或者干脆就是玉兰形状的物件。
皇后喜爱她,便总想给予她自己最美的东西。
她也乐得收。
衣裳头面,香囊环佩,她都穿戴给皇后看。
宾主皆宜,何乐不为?
到了含凉殿中,她照例将这枚玉佩收在妆奁小屉中。
关上时手顿了顿,复从左上开始,打开每一个小屉。
看着屉中的首饰环佩,不禁怔然。
原来,不知不觉,她平日里惯戴的,已全成了皇后所赐。
手伸进其中一个小屉抓起一把,金玉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
“小公主,司空殿下来了。”
房门被敲响,是刘叔。
南宫姣松手,一阵叮里咣当。
她将妆奁都合上,“好,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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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尸骨
又是在浓稠的夜色里,又是明灯高悬,照亮温润郎君挺拔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