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铄被扯得龇牙咧嘴:“哎呦呦别,你下手轻点,我耳朵要被你拽掉了!”
陈姝就更是滑稽,她个头最高,被拽得直弯腰,头跟着罗斯的胳膊走:“啊啊啊,没事,真没事,我俩精神着呢!”
方世杰瞪大了眼睛,望向罗斯:“你果然早就知道!知道你不劝着点儿,还和银铄合起伙瞒我?”
“那你们三个不也瞒着我了吗?”罗斯飞起一脚,没踹着。
方世杰顿时不吱声了。
他们瞒着罗斯的可不仅仅是去打了黑拳这么简单。
银铄立刻作哀愁状,顺着往下说:“哎,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出这种事儿,Abyssus被查停,我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
陈姝拍拍银铄,与她打配合:“好了好了,没受伤就是好的,咱们先出去吃饭吧,庆祝一下劫后余生,剩下的事儿慢慢说。”
四人选了一家量大实惠的烤串店。
“你今天怎么没回家?”银铄嘴巴一圈炫得油滋滋的,胃微微凸起。
陈姝轻轻戳了一下:“你这腹部肌肉岌岌可危了啊。”
银铄边笑边叫嚷着痒痒,扭成了S型。
罗斯和方世杰一人一打啤酒,勾肩搭背的靠在椅子上。
“我爸妈去过二人世界,嫌我碍事儿,就把我又踢回学校了。”
方世杰有些羡慕:“你家感情真不错。”
陈姝孤儿,银铄留守儿童,方世杰‘弃婴’,三个人凑不出一个健全的家庭,罗斯自觉不要做讨人厌的‘幸福逼’,于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一拍桌子:“这个酒度数低了点,咱好不容易出来搓一顿,上点度数高的!”
银铄打出一个长嗝,在空气中呼出一道白气:“啤酒再高也就这样了。”
“白的你喝不喝?”方世杰大胆提议。
两人一拍即合,起身去找老板要白酒,桌前就剩陈姝和银铄还坐着。
陈姝将胳膊肘撑在银铄肩头,问:“之后的医药费要怎么办,你想过了吗?”
现在没了黑拳这一条来快钱的路子,医院那儿可还等着续费呢。
银铄手头的奖金全充进去只够撑一个月,也就是说,下个月的月中就又要缴费。
“还没想,太急了,除了抢/银行,挖肝卖肾,我也不知道。”
银铄有些摆烂地说。
陈姝知道,看似开玩笑的话,银铄走投无路真的会去干。
于是她沉了声:“你有几个肝够挖,几个肾够卖,几个脑袋够掉?”
“这儿是和谐社会,有法律监管的,你不会比我还不清楚。”
“…”银铄沉默了。
“罗斯的话你有听进心里吗?我们是朋友。”陈姝顿了顿,想到自己,推己及人也能明白银铄的心理。
她们这种情况,除了不愿意欠别人情分,还有自尊心。
穷人的自尊心。
以前一无所有的时候,陈姝还没太大感触,直到拥有的越来越多,自己终于有了点底了,可跟别人比起来还是贫瘠时,她就开始触碰到了这种心理。
就仿佛是,赤身裸/体的人,根本没有颜面这种东西,也不会有颜面的概念,被看到也无关痛痒。
只会想,流浪不就是这样的吗?所处的环境、群体,也都是这样。
他不是异类。
可有一天,这个人获得了一件上衣,得以庇护住了自己的上半身,下半身却还像野兽一样露在外面。
这时候他开始意识到别人在看他的屁股,明白别人在骂他是暴露狂,于是迫切的需要一条裤子。
终于,裤子也穿上了,那脚就不能光着,不然看起来精神不正常,好像是偷偷从病院里逃出来的。
为了找寻到一双鞋子,他千辛万苦,费尽心力。
一身艰难地集齐,觉得自己终于有个人样了,于是试图摆脱过去,走进人群,却看到擦肩而过的人们,他们戴着帽子、围巾、手套…
自己仍然处于最底层,可悲的是,这个时候让他全部脱掉,回归原始,也不再可能。
因为他懂了羞耻心,廉耻心,虚荣心,自尊心。
无知并不是痛苦的,正相反,因为知无止境,所以有知却无止,才产生了痛苦。
怎么才是个头呢,他们不知道这个头在哪里,于是所能做的,就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打肿脸充胖子,承担远超自己能力的重力。
“如果你不愿意向他俩开口,那我这儿,有之前方世杰下注赢的钱,我也不知道这些钱够撑多久,但今年应该不成问题。”
陈姝打开光脑,找到银铄的通讯。
银铄抬起脸,眼睫颤动着,眼神中尽是犹豫的挣扎。
“可是你…”
“给我打欠条,我不催,你慢慢还,要是还过意不去,就按最低的息率还,我也就当放钱吃利息了。”陈姝没有给银铄‘可是’下去的时间,留了基本的饭钱后直接将余额都打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