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雯若有所思地点头,没一会儿后,季悠走了过来。
这是一场难度不小的手术,娄铖将在全身麻醉的状态下,毫无知觉地度过漫长的十几个小时手术时间。
季悠最后看了一眼不远处被轮床推出的男人,对琼子道:“我明天再来看他。”
“你去哪,我送你去吧?”时雯问完,转而用日语问琼子,“琼子太太,您是今晚的飞机吧?很抱歉不能送您去机场。”
琼子笑着摇了摇头:“后面一年时间,我们会经常见面的。等孩子们长大就好啦,到时候我就不用跑东跑西啦。”
道过别,时雯带着季悠上了自己的车。她没有立刻启动引擎,两手支在方向盘上,长长松了口气。
娄铖也好,和经宇也罢,对这两人的处理方式,都违背了她曾经“程序正义”的职责。
可真正按照程序来,凭两人的影响力,这个社会能真正施加到他们身上的惩罚,又能有多少呢?
气难平,到时的自己,终究逃不脱气难平。
时雯收拢思绪,启动车子,对季悠道:“我见过娄铖的前妻了,她会在一年以后动手争小豌豆的抚养权。当然,一年是最长时间,如果中途娄铖的事曝光,我会通知她把计划提前。”
“还有,为了避免让人起疑,我给她介绍的律师和明晓露不是一个。按理说,父亲失去抚养能力,孩子改判给母亲,希望很大。”
季悠沉默片刻,问:“她对小豌豆,是什么态度呢?”
时雯回想起和对方见面的经过。当时她刚道破对方的身份,娄铖前妻便想起身走人。
什么态度……拿了钱干脆利落离开孩子的人,拿了钱还对娄铖恨之入骨的人,能是什么态度呢?
当然,除了冷漠和自私,时雯也没错过,对方听闻有希望拿回女儿抚养权时,脸上一闪而过的欣喜。
时雯没有提这些,只是轻轻回答道:“天底下哪有不爱孩子的母亲。”
季悠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时雯这句话,他在许多话本上都见过,每次看见,都会让他怔忡良久。
但没有一次,像今天一样,令人心酸。
*
深入骨髓的疼痛,把和经宇从冰冷黑暗的湖底拽上湖面。
他蓦然睁眼,大口喘息,可仅仅是呼吸的动作,都让他鼻子附近的部位,都开始抽搐地疼。
“亲爱的……亲爱的……”
和经宇挣扎着坐起,手底下软绵绵的,不是病床偏硬的触感。
眼前一如既往地黑,他只能看到床边依稀有一把椅子的轮廓。他攀了上去,可软绵无力的身体让他顿时失去重心。
有什么东西从椅子上掉了下去,响起一片哗啦啦的爆豆子声。
和经宇扑在地上,昏暗视野中,一样东西滴溜溜滚到眼前。
头顶突然涌出炽亮的光,那道熟悉悦耳的声线一路靠近。
“你醒了,好好躺着,不要乱动。”
和经宇一把抓住来人的胳臂。他个子本就比季悠高些,身材也更结实,一拉之下,差点让季悠没站稳。
季悠扶着他躺回床上,依旧被他紧紧抓住手,不肯松开。
没多久前还无数人追捧的古今神颜,如今密密包裹在纱布和金属支架中,只露出一双肿泡眼,和没动过刀的嘴唇。
时移世易,也是没多久前,顶着这副尊荣躲在家里的,还是他的妻子,被万人唾骂的明晓露。
就像结婚只为把妻子当做生育工具的娄铖一样,鸠占鹊巢的凤凰男,也必须品尝一下与受害者相同的痛苦。
即便是虚幻如雾的书界中,天道因果也玄妙得引人深思。
“我来当你们的果。”
“亲爱的在说什么?”
即便脸上疼得厉害,和经宇依旧努力为季悠挤出一丝笑容。
季悠回过神,摇头,把手中药瓶放在被子上:“疼的话,就吃止痛药,吃完就不疼了。”
他又指了指床尾靠墙的桌子:“那上面有很多吃的,还有你最喜欢的红酒。我有空就会来看你,要乖。”
和经宇慌张起来,死活不松手,可在那双眼睛静静的注视下,又不得不分开。
“亲爱的要走了吗?”
“亲爱的什么时候来,我去门口等你。”
“亲爱的……”
一声咔哒轻响,房门被关上了。
月明星稀,季悠抬头看了眼天空,身体本能的记忆,让他不由得搓了搓手。
人间的秋冬,比广寒宫冷多了。
月魄奇怪道:[月神大人,你不是吸收太多红线余烬,平时都怕热的嘛?怎么开始怕冷了……难道和煞气减少有关?]
“也许。”季悠轻声回答,离开只剩一个孤魂的别墅,走向阿水停在路边的车。
“二少爷,这么晚了,还要去明晓露那儿吗?”阿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