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不得能杀了她。”一边说着父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向旁边的群看傻了的孩子们,鞠了一躬说道,“对不起。”
“大姐怎么了?”
“不知道,好像受伤了……”
“她也会受伤?”
那群孩子叽叽喳喳的,彼此交谈着茫然不知所措,他们从前都是跟在萨贝亚身后的,她说什么他们照做,无比轻松。而现在他们的首领似乎倒下了,于是他们也纷纷慌乱起来。
他们显然没有听懂来自萨贝亚父亲的道歉,一个字也没有。
“那好,你至少要同尊敬的勇士诉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母亲沉下了脸,非常严肃的说道。
她看出这件事的不同寻常。既然丈夫认为这件事不适合公之于众,那么至少也要同勇士说——这是村民们从小养成的习惯:长老和勇士是最值得信赖的。
于是母亲带头站立在自家敞开的房门一侧,迎接阮莹抱着小萨贝亚进去。
“稍等一下,亲爱的先生和夫人。”进入房中之后,阮莹首先拿出工具准备为萨贝亚处理伤口。
父亲看到她动作温柔小心,似乎害怕碰伤了萨贝亚,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愤恨和愧疚。
“她不值得你如此用心的呵护,敬爱的勇士……我真是替她愧对您的好意,也愧对村庄里的大家。”
萨贝亚紧紧抿着嘴唇,唇色发白,一声不吭。
但是阮莹的确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痛苦,愧疚和绝望。
她的心跳不由的微微一顿,心中莫名的升起了一阵哀伤与心疼。这种共情的感觉强烈到仿佛眼前的小女孩与她不是副本中偶遇的陌生人,而是拥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说情感基础。
处理完她的脚伤之后,阮莹站了起来,恭敬的对那一位父亲行礼说道:“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同我讲一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句话让萨贝亚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她咬着嘴唇,整个身子微微发抖。母亲见状坐在了她身边,一只手又是安慰又是威胁的,按住了她,似乎在防止她逃离。
“人要勇于面对错误,萨贝亚。”她说道。
然而小女孩听了却并没有什么反应,依旧低着头,微微发抖。
“敬爱的勇士大人,想必您也知道村庄里的规矩。”
父亲见到女儿不争气的表现,眉头拧得更深了,神色忽然衰颓下去,似乎在一瞬之间衰老了。
“温柔的爱神告诉了我们对付恐惧的秘密:每个人的恐惧都不同,人们可以团结在一起,熟知彼此的恐惧,组成互补的队伍,从而取长补短,彼此帮助。”
“但这样的前提条件是每个人需要对自己的恐惧明白的一清二楚,因此村庄里的每个人都会写日记。”
“恐惧是千变万化的,只有将每天甚至每时刻的心情和状态都记录下来,确认恐惧的出现,才有可能完整地了解自身的恐惧。”
阮莹知道自己必须说些什么,以证明,于是点点头说道:“是的,我明白。这个传统也让我受益匪浅。”
“是啊,这是一个持续了千百年的传统了。”
父亲无意间的这句感慨,却让阮莹心中微微一震。
千百年?那正包括anuy生存的时代,这也就是说,anuy在生前也曾写过日记!
那么她的日记又在哪里呢,如今是否被保存了下来?
阮莹直觉认为这本日记还在。因为作为饱受苦难的邪神,anuy肯定非常不希望自己的日记留存下来或被人看见,那么根据恐惧山庄的定理,这件事情一定会发生。
“这本来没什么,但是我却从萨贝亚的日记里发现……”
房间里忽然响起了砰的一声,阮莹回头看去时却见萨贝亚从椅子上下来了,单腿站在了地上。
她的脸色苍白,说出来的话却非常平静,平静到让她的父母都愣住了。
而阮莹却对她接下来要说的话颇有预感。
“我不需要你说,我自己也可以说。”
她倔强的用一条腿站在地上,扬起头看向阮莹说道:“我控制不住地恐惧自己的日记本,在妈妈大扫除的时候会被发现……”
屋中的三个人就立刻明白了这回事。既然她如此恐惧,那么是一定会被发现的。
“因为我在里面记录了我引诱村庄里的弟弟妹妹们恐惧黑夜。”
她说得平静,倔强的目光中却流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只这一眼,阮莹便能猜测到她并不是真心想要这么做。
“……我怕黑夜。”
她的声音顿了顿,重复了一遍。
“我这么做是因为我害怕黑夜。”
“你还有脸说?”听到这里她的父亲再也忍耐不下去了,一张脸胀的通红,似乎连头发都要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