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树沉默地看着雪,说:“我的笑话好看吗,我要是高中时候跟你讲这些,你是不是有多远跑多远。”
她讲话难得带刺,许燚不和她计较,虽然他真的想了想,如果他高中知道伊树背后的家庭是这个样子,说不定他更有兴致。
“瞧你说的,”许燚揶揄地玩笑,他哄她,“我是这种没风度的人?”
伊树一丁点也不信,一个富家公子哥,哪里犯得着和这种家庭的人扯上关系。
她眼神中竟是淡漠:“一个做小三上位的母亲,一个杀人犯父亲,两个人生下一个小骗子。许燚,你摊上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许燚寻思她讲话也没好听到哪去,难得的,他异常温和:“姑娘家家说话比我还刻薄。”
“我是说真的,”伊树用十分认真地口气说,“你完全没必要管我。”
两个人都出奇的默契,居然足足安静了十几分钟。
他们彼此都明白没必要管是指的哪方面,是他明知飞蛾扑火还要不惜代价留她在身边,还是她有脱身的机会却选择做一个骗子。
许燚在寂静的过程中,不知不觉扯了一丝笑,他很少讲自己的事,今天却格外想讲:“听你这么说,我父母车祸身亡,我是不是也该死了一了百了。我是我爷爷抚养的,他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在外应付媒体记者,在内操持许家基业。
要退休颐享天伦的岁数,他没有放松过一天,白发一天比一天*七*七*整*理多。当然更没时间管我,听他们说我爸妈死前我还算听话,我爸妈死后就没管得住我。”
伊树自始至终都安静地听着他的声音。
“他们死的时候我太小,我记不清他们的声音,越长大越记不住他们的长相。我时常怀疑他们是真的存在过吗,像做梦似的,醒了还记得一点,越往后就忘了。
我听我妈留下来的戏曲,我看我爸的照片,我住他们住过的房子,我想找他们存在过的痕迹。我问他爸妈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跟我说不记得最好。所以,我不知道有父母是什么感受。”
“我高中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就一恶霸,只会欺负人,别的什么也不会。你说我不至于。那我现在告诉你,你也不至于。”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许燚安慰,伊树有所怀疑:“你是许燚吗?”
许燚看她的眼神都变奇怪了:“你眼睛被疼瞎了?”
伊树发觉哪里很奇怪,她越想越不对劲,她说:“你不恨我了吗?”
许燚还是高高在上的语气:“恨啊。你最好是给我活着,不然我上哪收拾你。等我什么时候解气了,我们的关系才算结束。”
第026章
邱宝林喜欢开会时把窗子大开着提神醒脑, 气象台预告天气回暖至少要到清明前后,因此这会儿天气仍然凛冽。
住院了多日,观察无误之后, 伊树火速办理了出院手续,快到许燚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人。
现在的她除了每天上班写稿子准备播新闻, 跑现场确认细节,还要时不时盯一下来电人是不是某尊大佛。
此刻,伊树在白色打底衫外套了件褐色夹棉西装, 室内穿还好, 室外就勉强抗冻。
她呼呼手, 听着邱宝林讲选题。
“香港分台那边儿有一起案子需要逐步调查, 警方说大概率是一起走私案,BNC已经派了记者过去盯梢,我们这边有谁愿意出差?”
伊树敛睫想起了宋州君,他好一阵子没消息,就连春节发的祝福也没回复,她以为他完全不在意了, 庆幸他放下的同时也替他高兴。
他们曾是一条绳子上的战友, 就算已经猜到了他的去向,伊树也不打算告诉邱宝林。
他是好记者, 也是她的朋友。
邱宝林等了几分钟,没人回应。
她继续说:“我知道任务比较艰巨,也有难度, 还很危险。不过这次事件要是能报道,升职加薪可板上钉钉了。”
一听升职加薪, 伊树抬眸直视邱宝林,邱宝林接收了她的用意。
她及时打住了会议, 三言两语做了总结:“好了,有想法的私下报名。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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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伊树下了播,摘掉麦克风后,她看见站在演播室外的邱宝林。其他人在收拾设备,没人注意她。
她朝她走了过去,带上门,两个女人靠着墙。邱宝林问她:“想去香港?”
伊树知道邱宝林对她有愧,她入职MNB多年,一直在她手底下做事,她是她成长路上的师傅,是引路人。
她教会她很多道理,生活上也悉心关照过她,她才毕业很容易被感动,伊树当初是真的感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