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他是彻底分不清,许总究竟知道了多少。
许燚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衬衫,许家产业专人定制的,一条龙纯手工打造,屋内没有暖气,面料也顶好耐寒。
他一个字也不愿多讲,闷声坐在沙发把玩掌心的监听器,闭着眼睛用食指点了点皮质底座。
钟楚临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许总。”
许燚轻轻应了:“嗯。”
他说:“伊小姐比我们想象中的聪明,您放心,我刚才只是没来得及说实话。不是故意隐瞒,也不是被她说服了。”
她自古会欺诈人心,黑能说白,白能成黑。许燚时常捂不热她的心脏,若不是看透了她,差点又被一番诡辩说中。
许燚抬手打断:“没怪你,不需要解释。”
他在书柜后的一间房里握着监听器,好似把真心全捧着,怕摔了磕了,却换不来一句真心。
她说只把自己当跳板,这句话是假话中掺了一点真,还是真话里揉了几分假。
有时候也会恨得咬牙,为什么他的炽热换来的真实结果是,一动心就没法好聚好散。
她说他像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止。好啊,那他这颗定时炸弹,只能竭尽全力地互相折磨。
炸弹的价值本该如此,不是吗?
第014章
邱宝林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拿着简历笑僵了脸,客气地说:“这么久没见,你是越来越漂亮了。”
时过境迁,她也是没预料到,曾经的下属还能回来。
伊树听了顿住嘴角,顷刻之间回应道:“漂亮而已啊,又不能当饭吃。”
她一生中最不缺的夸奖就是说她漂亮,漂亮是她的红利,也是枷锁。好似一句漂亮,就能否定一切努力。
可是钢筋丛林,漂亮是最没用的,漂亮会暴露位置,因为过于夺目,走哪都无法独善其身。漂亮最容易被当诱饵。
承认她的漂亮,却不承认她的功劳,伊树比谁都清楚其中的辛酸。
邱宝林用三两句话撇清自己,继而说起了耽误好几日的入职一事:“伊树,几年前你被革职,不是我的本意。现在你有了华盛的推荐,我也为你开心。”
她听邱宝林说:“你知道吗,我看见你的简历,第一时间是批了的。可上面突然叫我卡几天,我也摸不着头脑。”
伊树一下子浮现许燚的脸,垂眸颤动了睫毛。她掐一把虎口,胡诌着说:“前几天身体状况不好。”
邱宝林敏锐捕捉异样,她轻轻关怀着说:“是吗,华盛的负责人真有那么大气,连这都能考虑到?看来是真喜欢你。”
伊树看着她,忽然记起多年前的一个下午,她跑完新闻,拿到了一手的证据。
那是关于“高官连续强迫多名女子卖.淫”的案子,其中一个受害者风评不算好,在学校的穿着打扮趋近于日常生活中的小太妹。
她的原生家庭不好,爸爸赌博劳教过几个月,妈妈也是给人洗脚按摩的技师。
但是,她有证据,她联系了警察,愿意供出证据,做人证,接受采访。伊树是代表MNB采访她的记者,她告诉她。
“你是这么多采访我的人里,第一个叫我具体还原现场经过的人。”
后来伊树约好了时间地点,希望通过电视台与第一受害者的深度访谈,揭秘一些高官的肮脏行为。
可真到了那一天,邱宝林换了排班表。伊树扑了个空,连稿子都被调换,采访的重点从还原真相,变成了不停剖析受害者。
她愤怒地质问邱宝林,为什么要这么做,不顾新闻的真相,用媒体舆论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只为了收视率?
邱宝林只是平静地转笔,她告诉她:“伊树,那个小姑娘有过霸凌经历,现在还被牵扯进许氏家族长子长媳的车祸案,你就不觉得,她比真相更值钱?更何况你还是许燚的女朋友。”
“有证据吗?没有证实的东西我们也要播?”伊树不可思议,“我们是MNB,公信力第一,你这样不是自掘坟墓?”
邱宝林笑了笑:“你想播,你是名利双收了。可有人不乐意了。你也知道人家是高官,倒不倒台谁说得准,既然谁也不能得罪,那只能牺牲一个人了。”
伊树明白了,比起揭秘抨击高官的肮脏,最后弄得收不了场的局面。
他们想要一种既不损害利益,也要手握流量的方式进行所谓的正义。
至于这一场“正义”会伤害到谁,并不在考虑范畴。满足大众需求才是他们要的,火不会烧到自己,还能装一装好人。
邱宝林警告她说:“你学历漂亮,人也漂亮,我相信你的思想也漂亮。可是伊树啊,漂亮不能当饭吃。你不要怪MNB,难道纵容这一场热度持续发酵的群众,就一点错也没有吗?为这种人服务,也不要讲什么良心了。你还年轻,等你有权利了,你就明白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