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成亲那日,便是一个微雨天。那日突然下起雨来,谁都没料到。”李琳琅叹了口气,说。
荀旖不知道张孟娘在投江前的最后一刻在想些什么,她一下子懵了,脑海中只有她和张孟娘的最后一面。那个夜晚,张孟娘一身素白,神情麻木,登上了马车。就在荀旖要说出那一句“就此别过”之时,张孟娘却掀开了帘子,望着荀旖,道了一句:“涵真道长,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我很羡慕你。”
“嗯?为什么?”荀旖不解。
“你还有救人的心,这很好,”张孟娘说着,垂了眼,喃喃重复着,“这很好。”说罢,她便将帘子放下了。
“只可惜,你救错了人啊。”晋王妃长叹一声。
救错了人吗?
不、不……她不是救错了人,她只是救得太晚了。
“荀旖、荀旖!”树荫下,李琳琅焦急地唤着。荀旖终于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竟倒在了地上,头脑还有些发懵。
“我、我怎么了?”荀旖无力地问着。
“你昏了一下,”李琳琅忙将她扶起来,关切地问着,“你哪里不舒服?”说着,又忙要叫太医。
“我没事、我没事,”荀旖忙强笑着,可她声音都是发虚的,“可能是这两日没休息好吧。”
虽然她知道,这不仅仅是没休息好的缘故。她只是,实在受不了这个世界里无谓的牺牲和死亡了。
她不理解,也不喜欢。她只喜欢这个世界的李琳琅。
冯晚晚回京那日,李琳琅光明正大地和她见了一面。而且,是在宸安殿。
李景佑死后,李沔大病了一场,一病不起,除了个四岁的李景信,他也再没有儿子能帮他打理国事了。外人,他信不过。于是,病榻上的老皇帝就把这监国之权交给了刚刚在平定晋王叛乱一事上立了功的虞安公主李琳琅。
朝野哗然:大魏从未有过公主监国的先例。
更何况,看着还是个不怎么靠谱的公主。虽说公主在平乱一事上的确立了功,可谁知那是不是侥幸呢?
可很快,李琳琅便向他们证明了,那不是侥幸。虞安公主,似乎不是人们熟知的草包。她监国时,竟是难得的勤政,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得有条不紊,这危机四伏的大魏,竟难得地出现了些许生机来。
“拜见殿下。”宸安殿里,冯晚晚故意用着浑厚的声音,对李琳琅下跪行礼。
“万将军请起,”李琳琅微笑着说,“边疆一行,万将军辛苦了。”
“是臣分内之事,”冯晚晚说着,将一本折子交给内侍递了上去,“这是臣在巡边时的一些感想,还请殿下过目。”
李琳琅听了,便将那折子打开看了,只见里面尽是改善边防之策,其中有许多条,她都觉得似曾相识……大约是李景修也曾提过吧。但冯晚晚的提法,显然比李景修高明许多,她天生就该干这个。
“好,”李琳琅点了点头,又对冯晚晚微笑道,“只是这其中有些条例,本宫不懂。不如今晚万将军来一趟公主府,我们当面讨论,如何?”
冯晚晚自然是一口应下。“是,殿下。”她说。
当晚,万峰将军便造访虞安公主府了。冯晚晚脱下了冰冷坚硬的盔甲,终于抱住了自己阔别数月的女儿。还好小家伙不认生,一到母亲怀里,便笑个不停。
“几个月不见,她大了好多,我都要认不出她了。”冯晚晚抱着孩子,有些哽咽地说着。
“她叫冯晓,”荀旖介绍着,“琳琅起的。”
“多谢殿下。”冯晚晚抱着孩子,望向李琳琅,眼含热泪地说着。
李琳琅摇了摇头:“本宫也没做什么……倒是你,辛苦了。”她说着,仔细瞧了瞧冯晚晚:“你都瘦了。”
冯晚晚看着孩子苦笑:“我没死在战场上,可为了她,半条命都快没了。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疼过。”她说着,又看向李琳琅:“晓儿还是要多麻烦殿下了,我如今实在是没办法养她。”
“你放心,”李琳琅看向了她怀里的冯晓,“迟早有一天,你可以亲自抚养她。”李琳琅说着,顿了一顿:“那一天,不会远了。”
武进侯府里,周浦渊正在月下独酌,朦胧间有了几分醉意。他近来很不得意,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生下来便是个死胎不说,晋王兵败,有些人便暗地里嘲讽他,说他平日里和晋王那般要好,可紧要关头却成了个缩头乌龟。还有虞安公主,不知为何,她掌权后,他的日子竟越来越难过了。他好像不再是万众瞩目的武进侯,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将军,朝野上下此刻都把目光投向了另一个出身寒门且百战不殆的少年将军身上,而那人正是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