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衔章的姿态太过自然,以至于她都愣了一下。他伸手过来要碰到她的时候,宁久微甚至下意识地缩了缩脚。
……
顾衔章抬头看向她。
语气携着似笑的意味,和掌控者的从容,“公主躲什么。”
“……本公主没躲。”
她不知为何不自在,心跳都仿佛用力了一点。
“你——”
不等她再说什么,顾衔章握住她的脚踝。
他用手舀起水,指尖的温度带着花瓣划过她的足背,小腿。
冷却的水温似乎又渐渐升温了。
宁久微有些恍惚地望着他。顾衔章低着眉,她只看得到他浓长的眼睫,高挺的鼻梁,淡淡轻抿的薄唇。
他的唇色很好看。像女子涂了海棠色口脂的薄红。
他的手指纤长均匀,肤色白净,每一处骨节若隐若现地分明。
这是一双书写最锋利严词,弹劾百官、直谏天子的手。
宁久微不知不觉地出神,脸上也染上一抹无自觉地红晕。
顾衔章将巾帕放在膝上,包裹住那双莹润玲珑的玉足,擦拭干净。
等到顾衔章抬眼,宁久微才察觉自己一直在看他。
顾衔章看着她,浅浅勾唇,“公主殿下,你的脸怎么红了。”
宁久微抬手摸了摸脸。
是有点热热的。
“泡脚泡的。”宁久微看他一眼,垂眸移开目光。
有什么可不自在的。他是她的驸马,这都是他应该做的。
宁久微动了动脚,将未干的水滴蹭在他身上,不踩他膝上的巾帕,偏踩在他衣袍上。
顾衔章将巾帕扔到一旁,帮她把裙摆放下来。而后抱起她。
宁久微搂住他,目光探究地落在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这样也不生气?
顾衔章将她抱到床上站着,顺便替她更衣。
褪去外裙,宁久微看到腰饰才想起今天祁衡给她的玉件。
“祁衡哥哥给我的礼物呢?”
在马车上被他拿走之后就没还给她。
顾衔章掀目,“该睡觉了,公主要它做什么。”
宁久微伸手,“你先还给我。”
“公主很喜欢?”
“喜欢。”她意有所指地说,“那是祁衡哥哥给我的新年礼物。不像有些人,从来不给我送礼物。甚至不知好歹。”
顾衔章笑了下,看着她,“谁说没有。”
宁久微挑挑眉。
随后见顾衔章从不知从哪变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枚玉石戒。
那是如绿水而结的东陵玉,半透明的玉石中有一道极浅的纹路和瑕疵,有着不完美到恰如其分的完美之感。
银枝作环缠绕玉石,沉淀着温润柔和的底蕴。
“这玉戒是……”顾衔章停顿了一瞬,还是平静地继续道,“是我母亲的东西。最初是一只玉镯,但后来碎了。”
父亲便将碎裂的玉石制成了玉戒。
其实父亲送过母亲数不尽的礼物,但好似唯有这枚玉戒承载了他们一生的情意。
“这玉石虽是东陵玉中首,却比不了和田羊脂。公主会嫌弃吗?”
他眼尾轻敛,“臣一身孑然,这是微臣唯一还算珍藏的东西。”
宁久微一瞬被拽入回忆的湖底。
亦是隆冬凛冽。
……
——顾衔章,你为何追随凌王?你为何要勾结内阁,冤我父王?
——那公主殿下为何如此确信微臣做了什么,又为何如此确信宁王爷何其无辜。
……
……
——你恨我吗?
——你相信所有人,唯独从不信我。
……
那枚玉石戒是顾衔章在她十八岁生辰送的,宁久微自己也不知为何愿意戴了那么久。一直到那一天。
那似乎算是决裂了。
她将戒指扔进了冰冷的湖底,再也没回头。
上辈子顾衔章没有和她说过戒指的来处。她一直以为那是他随便买的。
扔的时候后不后悔宁久微不记得了。
只是后来顾衔章不在了,不管何时她再看到波光粼粼的湖面,总是会想起那一天。
“要吗?”
顾衔章的声音近在咫尺,将她越来越远的心绪拽回眼前。
宁久微看着他顾盼生辉的眉目,伸出手去,抬着下巴说, “当然要。”
他浅浅低眉,牵着她的手将戒指戴在她食指上。
“这玉石戒只有一枚吗?”
是父亲母亲的东西,应当有一对才是。
“嗯。只有一枚。”
顾衔章若有所思道,“因为这不是束缚,是唯一的月亮。”
宁久微转着戒指,歪头,“什么意思?”
“不知道。”顾衔章说。
真的不知道。
这只是他小时候听父亲对母亲说的话。记忆已经很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