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的人都没有脸,空无一物的脸庞透出刻板而窒息的麻木,他们好像在说话。
“杀了他——”千万声音汇到一起形成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他惊慌站起身,产生了一种更加糟糕的预感,他想起身去看。
“当——当——”整点的时钟突然轰鸣,盖过了咆哮,他抬头向声音的源头看去,场景轰然变化,人群不见了。
视线的尽头是塞维尔,他站在房间的座钟前,那是更成熟一点的塞维尔,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的沉稳了,手里依然拿着一只浅蓝色的玫瑰。
“节日快乐,德里克老师。”他笑着说,眼底的光依然明亮。
看见完好的塞维尔,他松了一口气,下意识迈步往塞维尔的方向前行,想要靠近他,但他刚一迈步,远处的塞维尔却如雾般散去,连笑容都化为了灰暗的雾影。
他如鲠在喉,心脏宛如被人攥紧了一般,每一跳都无法舒展。
不好。
不对。
不行。
他往前追着雾影而去,想要抓住雾气中的暗影,但是连雾气也从他指间滑走,消失不见,那一瞬间仿佛有人挖走了他的心,他的心空了。
如潮水般的绝望涌来,他无法挣扎地溺水了。
巨大的绝望从梦魇深处把裴子晏惊醒了,他坐在漆黑的夜里,重重喘息,茫然到想哭,出了一身汗,被夜风吹得发抖,寒意从骨髓深处蔓延而出。
他都梦了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他心脏跳得很快,快到让他感觉到一阵阵令人作呕的心悸,汗水从他额角滑落,带起令人感到黏腻的不适。
他摸黑接了一杯水,疲惫地撑着桌子,让自己坐在椅子上,缓缓地喝了大半杯水,心跳才在水的冷却下缓和下来。
裴子晏有些迷茫了。
他最近总是梦到塞维尔。次数多得有些离谱,而且梦里的一切带给他的体验很真实,像是这些梦真的发生过一样,这种感觉让他很混乱,因为这些梦没有一处跟他原本的记忆对得上。
比如,他没有见过那么年轻的塞维尔。梦里的塞维尔还是少年,看起来没满十八岁,甚至还没到进阿德里安学院的年纪。
他们明明应该是在塞维尔入学之后才认识的。
他想起自己之前也梦见过一些完全对不上的梦。在狻猊里教塞维尔技能操作,还有在阿德里安看着塞维尔体训晕倒。
裴子晏的目光落在桌上浅蓝色的玫瑰上,他喝水的动作停了下来,眉头轻轻皱起,神色有几分恍然,脑海中将许多事情牵丝引线般联系了起来。
他之前没有仔细去琢磨过这些跟塞维尔相关的梦境,因为在他看来这是完全不会发生的事情,他以为只是自己白日做梦罢了。
可如今仔细一回想,这些梦境都是得到了一些暗示之后才出现的,跟回溯综合征的恢复方式完全符合。
第一次,他先是得知了自己被塞维尔抱去校医院,然后做了塞维尔体训晕倒的梦,自己抱着塞维尔的梦。这一次触发梦境的暗示应该是“公主抱”。
第二次,塞维尔让他用了狻猊通过实操课,回去之后他就梦见了在狻猊里给塞维尔上课。这一次触发梦境的暗示是“操作狻猊”。
第三次,就是今天,他先看见了这束来历不明的玫瑰,然后就做了塞维尔给自己送花的梦。这一次很明显是眼前的“玫瑰”触发了梦境。
再结合回溯综合征的病因,这些梦境很可能也是他遗忘或被修改的记忆。
好像这一瞬间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塞维尔那么执着于那节指节。因为,或许,他们的关系本来就很好,只是他忘了。
他们的关系可能不单单只有那两年,在他遗忘的过去里,只怕他们可能建立了深厚的联结。
有了这个念头,裴子晏心底泛出点难以按捺地好奇,还有难以置信。他心底那种意味不明的感觉更深了,像是一场引而未发的海啸,所有的摧枯拉朽暂被压抑。他们的关系到底有多好,好到宫羿需要这样大费周章让他忘记。
裴子晏的手握着杯子,拇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杯壁,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就算他接受了宫羿修改了自己的记忆这一事实,但至今为止,他依然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既然要冒着各种风险来改变自己的记忆,就必然得有一个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他想不通这个原因是什么。宫羿这样的人在意的只有自己手中的权力。
宫羿从十岁左右开始控制他,一开始的控制是为了什么?那个时候的他能影响什么?
而他遇见塞维尔之后,宫羿又控制他跟塞维尔有关的回忆,但塞维尔给自己送花能影响宫羿的什么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