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也是要脸。
塞维尔看他的眼神有些隐隐缠结，他斟酌片刻，答：“如果您再在我面前自戕，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
德里克：……
他沉吟半晌，本想为自己的行为解释，可由难免想起塞维尔曾经痛苦的姿态，于是心念一转：“再也不会了，这种由死向生的轮回已经被你终结了。”
闻言，塞维尔有些茫然，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德里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些日子光顾着昏天黑日地翻云覆雨，他好像压根没给塞维尔好好解释这一切，怪不得他会这么不安。
海边有一块巨石，被薄薄的潮水反复隐没着跟脚，德里克拉着塞维尔在巨石上坐下。
“卡谛礼，你记得吗？”德里克望着夜色下塞维尔的脸。
塞维尔轻轻点头。
“我的种族有一个特性，每个……族人都会有一位卡谛礼，完成神祭就能拥有卡谛礼，我的卡谛礼比较特殊，辅掌我的权柄，可以终结我对于皇帝的神赐。”
“之前我没有卡谛礼，终结神赐只能远离域内，然后自戕，所以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德里克观察这塞维尔的神色，确认他没有想起些什么痛苦的事情，继续说，“因为生命对于我来说就像是……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一种耗材，好比没有人会去节约使用空气。”
塞维尔看着德里克，眼里弥漫着哀伤，“可你那是因我而死，我身边重要的人总是因我而死，我……太恐惧这件事了。”
塞维尔的声音融进海浪，随潮水反复侵蚀着海岸线。
星空下的夜色灰暗不清，宛如一种漫长而哀沉的阴郁，将德里克笼罩。
他蓦地发现，他虽然将心剖给了塞维尔，却好像将塞维尔的一身血肉都带走了，塞维尔只剩下一具骨架，盛着那颗心，苟延残喘，无法腐烂，只能痛苦。
“因我而死？”德里克紧扣他的手，笑得温和，“不，你不能这样理解，因为其实是我选中了你。”他拂过塞维尔的脸颊，诚恳道歉，“对不起，没来得及告诉你一切，让你这么痛苦。”
塞维尔满含依恋的眼，此刻被夜色映得浓郁，“选中了我？”他不解地问。
“嗯。”德里克点头，“不管哪一次死亡，都是你成为卡谛礼的必要步骤，都是为了完成我的神祭。”
听见神祭二字，塞维尔神色一凝。
“第一次。”德里克伸手按在塞维尔胸口，那是心脏的位置，“我将心脏献给你，厚重的生息之源将延续你的生命，这是开启神祭的钥匙。”
星光在塞维尔脸上投下的暗影被定格，他的呼吸像是停了。
“第二次。”德里克伸手点了下塞维尔的额头，“你杀了我，将我从无止境的操纵中解救，让我解脱，让一切走向正轨，是你引领了我的宿命。”
塞维尔看着德里克的眼眶微红，盈着的水光将落未落，眼底满是压抑的情绪，将面庞上暗影惊出涟漪。
“第三次。”塞维尔拉着塞维尔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你需要杀了我，让我将不竭的生命献与你，我选定了你，我唯一的信徒，神向信徒献祭，是神祭的核心。”
塞维尔一瞬不落地望着他。
“然后，是我的神谕，我的星辰之核。”德里克的指尖点了点塞维尔的手臂，“它献与你……掌控我的权力。”他抑扬顿挫地说着，随后揶揄地笑，“我感觉你很喜欢它。”
看着德里克笑自己，塞维尔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知道他在笑什么，忍不住跟着笑起来，眸光深深，眼里未落的水光却因此刻的笑而垂落。
德里克抹去那滴滑落的泪，注视着指间的晶莹，“还有最后一样东西，对我来说它本来是不可能存在的，所以，我曾经从未想过我会拥有卡谛礼。”
塞维尔静静等着德里克的下文，他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时候德里克还是他的老师，也是这样温和地给他授课，教了他许多改变他一生的东西。
但这一次德里克沉默了许久，他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直到指间那滴泪被海风吹至干涸，他才无奈地笑，“那是个很重要的东西，你让我拥有了我从未有过的东西，将我从死亡的轮回中解救。”
他停了一下，“是你对我的爱，也是……我对你的。”
塞维尔的瞳孔在德里克的话语中扩大，他像是一只终于得到了足够爱意的小狗，但又意犹未尽，“那是什么？”他问。
德里克像是有点难以启齿，毕竟他这一生什么都想过，就是没想过他会哭，实在是有些羞耻。
犹豫许久，德里克面带一些尴尬，试探着问：“我可不可……暂且保留这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