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晏慢慢续了一句话,“都挺眼熟。”
塞维尔的指间落在操作台的台面,轻轻点着,“您知道分离焦虑?”他语意停滞,看向裴子晏的目光深邃又沉郁,几近成黑,“您也有过吗?”他的语气非常确定,甚至有一些欣然。
裴子晏没有否认,“我看你的可能更重一点。”他语气又薄又轻,像是日光走过林间,不留痕迹,只有隐喻的树叶暗地生长。
他迈步走到塞维尔身前,跟他站得很近,他伸出掌心,“手给我。”塞维尔比他高很多,他需要仰望着塞维尔。
塞维尔没有反抗,把右手交给裴子晏,被裴子晏握住了手腕。裴子晏解开了塞维尔里外的袖扣,将他的袖子卷起,露出小臂上的图腾,塞维尔的图腾是白色的,他确认了一眼。
樰的光芒在他手中流转成形,变成一把匕首,裴子晏抬头看塞维尔,碧眼中攥着水波般粼粼的光,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手中的匕首骤然翻转,将塞维尔的掌心定在了台面上。
“首领!”有几个人愕然地喊出声,想要冲上来,被崖岷的各种分体拦了下来。
塞维尔的脸白了一瞬,但他既没吭声,也不反抗。
裴子晏笑了笑,将匕首拔出来,用舌尖卷走了刃口的残血,随后他低头看自己的掌心,笑得更深。
“你看,塞维尔,”他举起手,掌心赫然一个跟塞维尔一样的血窟窿,“我会跟你有一样的伤口。”他言笑晏晏地说。
塞维尔失去了那一瞬的氧气。
两人掌心的伤口都很快愈合,裴子晏收起樰,冷静而笃定地点评:“看起来,还是我跟你的联结更深一点。”
这是在反驳宫戾刚才的话,可惜宫戾现在听不见。
塞维尔看着裴子晏的掌心,微微失神,他慢慢从怀里抽出一块帕子,牵过了裴子晏的手,他擦过裴子晏的掌心的每一条纹理,清扫那些血迹,像是在抚摸至上的珍宝,然后,他把那块被血污染的帕子收进了怀里。
但他的动作并没有就此停下,他又从台面抽了一张纸,将裴子晏面颊上不知道谁的血抹去,那张纸的归处是垃圾桶。
裴子晏将自己的手抽回来,目光带过塞维尔,转身走了。
崖岷一步不离地跟上,连着那群分体也浩浩汤汤地一起走了,蔚为壮观。司焰看这情形也不多留,转身回房。
总控厅里,看着裴子晏远去,塞维尔才慢慢开口:“查到了吗?”
段谨举着个光屏回答:“刚才有两队人潜进了这艘母舰,然后外面那些人才撤兵的,现在只有一小支舰队跟在后面,但是那个小队的人刚刚好像在太空里接了具尸体回去,接到之后就离开了。需要追吗?”
“不了。”塞维尔低头看着自己掌心,又问,“金册呢?”
肖琦应声而动,将手里的包裹递给塞维尔,“在这里,已经帮您翻译好了。”
塞维尔接过金册,“你们去子舰上休息,注意监测。”
“好。”一行人都退了出去。
塞维尔在操作台旁的椅子上坐下,将翻译好的金册看了一遍。他看起来好似平静又冷淡,却又不自觉地将册子的封面抓得有些皱,也总是失神去看自己的掌心。
坐了许久,他终于按捺不住,看了眼裴子晏的定位,起身去寻人了。
裴子晏刚洗了澡,裹着浴袍靠在沙发上,黑发半湿,崖岷给他端了盘水果拼盘过来。
房间的门没关,像是在等人。
“我为什么会没办法杀死宫戾?”裴子晏问崖岷。
崖岷想了想,回道:“当您伤害虔诚信仰您的信徒,您当然会受伤。”
“可宫戾并不虔诚。”裴子晏捡了颗小番茄扔进嘴里,“宫家是最不可能信教的,他不是宫戾。”
“可能跟您来到这里有关。”崖岷思索着,“好像听您提过,要终结戈尔的神赐,就要终结奥日帝国,所以不得不选一个人成为您授予王权的皇帝,您选择的人会得到您的神赐,哪怕他不信仰您也一样。”
“不过您不喜欢君权神授那一套,没有以神的身份现世,而是作为宫切的下属出现。”
这倒是说得通,他沉吟片刻,“你之前提到的金册,戈尔的金册,会不会有人得到了金册?”
崖岷迟疑了片刻,“您真的没杀戈尔吗?”
“你觉得呢?”裴子晏问他。
崖岷想了会儿,“我不知道,按照您的说法是没有,可这么多年,他从未出现过。我猜测您将他封印在了王庭的某个地方,王庭不会有人信仰戈尔,戈尔会因信仰断绝而衰微死亡。”
裴子晏想到了什么,“那戈尔会像我这样沉睡又醒来吗?”
“王庭之外还有很多人信仰戈尔,如果他能接受到这些信仰,就不会彻底死去,所以确实有可能醒来。”崖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