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被这床突如其来的被子挤到了沙发角落,他疑惑:“你做什么?”
宫纪坐在那床被子里,朝他抬了抬下巴:“你去睡床,我睡沙发。”
“不……”安室透试图阻止宫纪:“还是由我来……”
“这像什么话?”宫纪拧起眉:“我是警察,哪有自己去睡床的道理。”
安室透被倔强的宫警官从沙发上赶了下去,稀里胡涂地走到床边。
“而且你的身高不适合睡沙发。”宫纪又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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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更深,窗帘随风微微鼓动。
宫纪背对着安室透,右手和枪一起被压在枕头底下。她应该没有睡,为了这个案子她几乎是不眠不休。
在这个世界的暗面,贫穷、困苦,饥饿和灾祸将人推倒践踏。有人站在命运的转折点,无所凭依、无所栖身,一天结束又是灰暗的一天,命运中的种种险恶紧追在身后,深渊和悲惨像是望不到头的远景。
而为了使他深爱的民众不被推入悲惨凄凉的迷雾,他一刻不停歇地奔走,神经永远紧绷。
你站在哪边呢?安室透想。
“你在看什么?”阒静的黑暗里,宫纪突然出声。
安室透的目光逡巡过矮小的窗户、发霉的墙角、灰扑扑的沙发、旧毛毯和宫纪。
他的声音融化进半面温柔的月光里:“明天我为你带一支花过来。”
宫纪的手指尖颤动一下,揉皱了小小一角床单。
她没有回答,而是在温柔丰沛的夜色里闭上眼睛。
第15章
厌恶
即使在熟悉的环境里,优秀而老练的猎手也时刻保持着警惕。
昨天和宫纪对赌的那个中年人避开了所有监控摄像头,宫纪也只通过周围人的口风和窃听器了解到一点行踪——他昨天一整晚都没回来。
而呆在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人,则耿直地伫在监控最中央,在阳台上苦恼地吹风。
“早上好。”宫纪走到他身边。
“早上好,兰萨德小姐。”卷发年轻人有些受宠若惊地回望她。
宫纪穿着墨绿色针织衫、黑色长裤和高帮靴。冷调色系和硬直衣褶衬托她理性冷漠的气质,长发随意地挽起,面容娇柔却毫无笑意。
她天生能聚焦所有人的目光——起码昨天大厅里绝大部分人都在嫉妒那个金发男人。
甚至于引发了后续那场骚动。
“兰萨德小姐,昨天我跟他们去敲你的门……并不是想找你的麻烦。”
卷发年轻人低下头,凝视着臂弯间被拢起的一点栏杆:“他们说要请你下来,我怕他们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宫纪浅浅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信还是没信。
“我也没有任何冒犯你的意思。”卷发年轻人还是不敢抬头:“看到他那样对你,我太生气了。”
不知为何,昨晚的他让情绪发酵到不可控的地步。恼怒又忐忑的心绪让他忘记了自己想要道歉解释的目的,还催动自己说出了一些让他后悔的话。
冷静下来细想,那简直是一个再糟糕不过的开始。
宫纪这次显得格外耐心,她也学卷发年轻人那样把手臂撑在栏杆上,转头问他:“你多大年纪?”
“21岁。”卷发年轻人回答。
“你呆在这里,好像不是很开心。”宫纪又问:“为什么到这里来?”
他的年纪确实轻。自高中毕业后,他只身来到东京打拼,忍受着孤独的折磨,做着过量的工作。生活艰苦工作过累,偶尔又遭人冷眼和看不起。初入社会的他被重压到喘不过气来。
他举目之间只有一个亲人。那个中年人——也就是他叔叔,有一天到他面前来,说要给他找一份新工作。
第一份来钱快的工作是做一个上流俱乐部的服务生。
他被训练笑容弧度和弯腰角度,学会谦卑和低三下四。每晚将不同的小姐和先生们扶进同一间房里,第二天早上再去将满屋狼藉的房间收拾干净。
这份工作就是这么简单,只需要像木偶一样穿梭在一扇又一扇纸醉金迷的门里,就能到手不菲的工资。
他不知道他叔哪来的钱和人脉,总归不是什么正经渠道。他心里清楚,但装聋作哑不敢过问。
只是在那个俱乐部里,他们不被允许建立同事之间的社会关系,不允许讲工作手册之外的话,还要忍受频繁的检查与问询。他在上流社会的先生小姐们看来是香槟托盘架,是一柱沉默好用的拐杖,又或者是什么流水在线的消耗品,总之算不上个完整的人。
在金碧辉煌的穹顶和反射着迷光的吊灯下,他带着刻意度量出的笑容弧度穿梭于一具具美丽的皮囊之间,久而久之便觉得头晕目眩。
他有点郁闷,想结束这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