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巧肚子大了,除去给吴家织坊上工,不愿意往人多的地方凑,便在家里呆着。
等阮氏三人回来,你一言我一句的,大致也能想象其中热闹。
新的一年到了,秦巧将村里置办的几亩地依旧租赁给去岁那户人家。
除去朝廷规定的一石收三斗,秦家拿三分,赁户收剩余的。
这户人家男丁多,田亩少,往常都是别人家农忙时租他们劳力,一天一人至多才十个铜板。
农户人家,除了开耕、收稻,忙碌日一并加起来不过二十几天,挣不下多少积蓄。
有了秦家租赁到手的土地,虽只有小亩地,却比过去强很多。
阮氏在小院角上请人盖了个一人臂长的小间,细致地铺了石灰麦秆,避虫避潮,收回来的米粮一应存好,大铜锁挂上,当做库房。
盘算着夏日第一茬稻子自家能得多少,阮氏心里欢喜。虽然自家在镇上小门小户,可底子甚厚,养得五个鸡都长大了,隔三差五就下蛋,库房里头的最大竹篮子已经堆满了鸡蛋。
“今晚上喝蛋花汤,春菜包子吧。”
她同秦巧道。
秦巧说好,院里头阳光正好,牛闰林前日从他家铺子里头送了一架晃椅,这会儿摆在院当中,这会晒得她暖洋洋的,想打会儿盹。
镇上的稀罕玩意比村里头要多多了。
秦丰收以前总爱玩草蚱蜢、竹编篮子、活鸡活鱼,现下对这类旧物已经厌倦,手里正抱着阮氏从市集上买回来的九连环,乖巧又耐心地坐在妹妹旁边玩着。
阮氏探头往北屋窗户上瞄,见里头崔八娘坐在椅子上,专心忙着,便没开口。
这高门出身的人就是不一样。
年前她还把崔八娘当镇宅的,大不了多养一张嘴。
谁知崔八娘在镇上逛了几回,也不知哪里来的银子鼓捣了个画箱,里头这石头那颜色的,红的绿的蓝的一大堆,光是大小粗细的毛笔就有十来根。
又给自己屋子置办了套桌椅,天光乍亮,吃过后往那儿一坐就是一白天。
埋头苦干上好几日,嘎啦一下敞开亮窗,叫众人看她成品。
哎哟...可了不得!
阮氏就见那白纸上头的大红公鸡真是活灵活现!
再一看大红公鸡旁边的人像穿着,眨眨眼。
嘿!这不就是她在自家小院里头喂鸡嘛!
像是真像呐。
本以为是崔八娘打发辰光的消磨,谁知那幅不足人手臂长的画卷送到镇上画铺子,人家觉得不错,说是个稀罕,用二两银子给收了。
自此后,崔八娘偶有灵感,就开启这般状态,痴醉地做上一副,不拘什么,有时花草有时山川有时街景,行价不一,断断续续地卖了不少银子呢。
阮氏是管家的,崔八娘定时还给上缴饭资。
不知这一回又在画什么呢?
阮氏嘀咕道:这都画了好些天了,可别累垮身子呀。
北屋崔八娘换了个鲜亮的朱红,纸上半罗女子瞬间颊上飞红,羞赧情迷态跃然纸上。又提笔在卷底空白处写上——‘羞呐奴家,快些呀,好冤家’
嗯......
崔八娘看着这副即将完工的红杏出墙图,回忆了下马氏偷情时,自己听到的不堪入耳话。
甚妙!应该能卖不少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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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这一日,秦巧从吴家工坊归家时,路过街口,迎面被个踢蹴鞠的小童撞了下。
当时并不怎么异样,直到夜里睡下时才察觉出有些见红。
这可是了不得大事。
阮氏吓得浑身出冷汗,顾不得深夜,叫醒医馆大夫,耍赖样将人家请到家里。
大半夜号脉问诊,确定没什么大碍,只需要静养半月,这才安定了众人心神。
这般情况,便再不少去吴家工坊上值了。
幸而前几月最忙的时候秦巧将吴家工坊料理得很有章程,一时少她也不至于出大乱子,豪爽地准了旬假。
只是阮氏觉得愧疚,从秦巧回来,自己便是干坐着享福,没给养家出一分力气。
秦巧劝她,里里外外人吃人穿的,哪里不是阮氏的功劳?
可这话阮氏听不进去。
索性搬了铺盖卷直接同秦巧住在一块,秦丰收哼哼唧唧不愿意,刚哭闹没一会儿,就被阮氏大巴掌伺候得老实了。
日夜盯着秦巧不说,有一日上街买菜,竟和牛闰林见了面,直接购置一台织机。
“白天家里头又没事,与其干坐着,还不如织布呢。你正好在,指点着,织好咱们自家用也行,卖到布档口换钱也行。”
织机都搬到门外等着了,难不成还能现叫人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