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翠柳辩嘴道:“阿奶,我又不笨!我保证自己用心学,很快就能织布还债!”
她比黄婆子脑筋转得要快多了。
左右家中再拿不出钱来,若是不应承这道法子,自己是没机会学手艺傍身。
她今岁已经十五了,家里开始相看男家。
可黄家不是厚户,爹娘不甚看重自己,她偷听到爹娘看中了外村的一鳏夫,说是一只眼瞎的。
昨日阿奶回家说了消息,家中争吵起来,她听了半晌,就在阿爷决定出钱后,主动站出来要学手艺。
她素日在家针线不错,再没有比她还合适的人。
人的一生有几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呢?
阿奶明显还在犹豫,黄翠柳想想,在她耳边嘀咕道:“起初学得慢,卖不上几个钱。我先把手艺练上,再晚夏稻子卖了,补足余钱后,我织布赚的都是家中的。”
黄婆子一下转过弯来,抚掌拍拍,很快定下。
契书自然是要跟黄家做主的男人定。
牛闰林出门去办,秦巧心里也松口气,“黄婆婆那时候帮过咱们,患难的情分,我要是强拒,夜里应是睡不着了。”
崔三伸手摸摸她脑袋,最是明白她明理识恩。
人是善的,却不滥费自己的好心,懂得何处止步。
二人温情脉脉,阮氏顿觉尴尬,挠挠头想起来灶上的脏水没倒,急忙避开。
门一开,不知何时杵个人,阮氏‘咿’了声,抬头去看。
乍一眼只觉得脸熟,来人笑着喊了句‘丰收媳妇’,阮氏手上劲儿一松,满满一桶脏水咚地撒了一地。
她嗓子眼里发干,像是绷紧的发条一点点抻直身子。
“....大舅母?”
第47章
秦巧对这横空出现的大舅母十分陌生。
初打归家时,她曾打听过母亲外家的事情。
那时秦父还在,阮氏并未细说,只道因为父亲贪用膏子,早就因钱资的事情与亲戚断了交往。
心中有何猜测,面上却不能显露。
直杆上的外亲,先得问候。
秦巧领着崔三,阮氏拉着秦丰收,家中四人齐整地站在屋里。
秦家大舅母,钱氏,穿了一身带青对襟褙子,堆满笑意的脸上还沾着泪痕,是方才她与秦巧提起她凄惨离世小姑子时,伤心留下的。
秦巧陪着笑笑,再后来对方缠得多了,面上只剩客套。
外头已有响动,是上工的泥瓦匠到了。秦巧便让崔三领着哥哥先出去。
总是一场角戏,有她和阮氏陪着足够。
这一出声,钱氏便不好再嘤嘤。
她拽了秦巧的手腕,和善地感慨起来:“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吧,瞧这小脸瘦的,没个肉样。”
说着就要伸手,看架势是抚上面颊。
秦巧借端茶,避开这份亲近,“大舅母莫说我了。先喝上点暖身子的。”
钱氏讪讪,只好抿几口。
借着垂头,一双眼珠子来回打量。
可惜此处是个灶屋,也看不出这家有什么敞亮的变动。
她有些失望,很快鼓起精神:“巧儿,若不是外头疯传,外家家里还不知道你已平安归家。回来这么长,怎么也不说来瞧瞧你外祖母?你外祖母年岁大了,每每提起你阿娘,就要哭上许久,一双老眼,为你娘都快哭瞎了。”
她长吸口气:“如今好了,有你常在膝下尽孝,也好缓她老人家念女之情。”
阮氏嘴皮子一动,就想插嘴。
这时候说什么常在膝下尽孝,当初公爹惹祸事,连累丰收差点被卖,她求死求活盼着刘家能救命,最后换来一句‘自此亲缘一刀两断’。
秦巧心知她愤愤,轻摇头阻拦阮氏张口。
她面上扶起一点笑意,并不接钱氏递来的话口:“被拐的时候,年纪太小,家中许多事都没记得。”
她回忆了下,在钱氏期盼的目光下摇摇头:“外祖母身子不好,我去了,更惹她老人家伤心。倒不如少交往,烦请大舅母传话,就说我嘴笨,请她宽心。我与哥哥会互相扶持,定不让她担心阿娘的血脉过得不好。”
钱氏就知这一趟不好走。
在外头狼窝般世道滚打出来的人,能是轻易几句话给挟持住?
奈何婆母生了主意,她做儿媳妇不敢忤逆。
可人家也说过了:少交往。
这是万万不能的。
钱氏放过话头,转眸看向门外:“丰收那副模样,大舅母就不说了。可你归家不过一载,怎么就匆忙定了亲事?定的这个,也太上不得台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