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谨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痛苦、扭曲、狂热,她平静倾听7号茫然又愤怒的声音。
“我是老七,没有名字也没有姓氏,我身边大部分的人都是这样,我们从生到死生活在狭小的房子里,一开始还有一些制作零件的工作找我们,从天亮干到天黑,可以得到一管营养液。”
“后来零件也不发给我们了,我们想出去找工作,可是不行啊,贫民窟的人不被允许离开贫民窟。”
“除非有钱缴身份税。”
“不离开贫民窟就没钱,没有钱就不能离开贫民窟。”7号没有了愤怒,只剩下迷茫与麻木,“贫民窟没有食物,没有工作,只有一群群饥饿倒下的贫民,只有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大海。”
“有人说,海里有东西可以吃,但是那些东西吃了会发疯。”
“可我们要活着,不吃海底肉,吃什么?”
“我不想发疯,可我更不想吃人。”
“第一个发疯的是隔壁屋的,她是个女孩,不到一米高,眼睛特别大,嘴巴小小的,喜欢躲在她妈妈身后对人笑。”
“她疯了,第一个吃掉了挡在她身前的妈妈。”
“越来越多的人都疯了,没有人是人,都是只记得吃的怪物,野兽。”
他落下眼睛,嘴巴大张着:
“我好饿。”
“太饿了。”
他问:
“我可以吃了你吗?”
白谨将刀送进他的嘴巴里。
*
白谨恢复意识,手仍按在7号头上,圆桌上的沙漏只剩下五分之一,住人的房门还未曾打开。
她脑袋里被强行塞进去许多曾被抹去的记忆,有些疼痛,但能够忍耐,比之前两次好太多了。
白谨快速回忆整合这些记忆。
第一轮的时候,她孤身在沙漠行走;第二轮的时候,她跟阴影触手的厮杀,以及跟11号的对话;第三轮的时候,她与7号的对决。
完整的记忆,让白谨明白了第三轮到底是怎么回事,与污染无关,她进入了7号的梦境,以第三者的身份重新经历“7号”的过去。
她两次失控,一次是看到鱼,一次是看到吃鱼。
这是受到7号意识的影响。
7号在过去的时候因为饥饿吃了鱼,白谨怀疑“鱼”本身就有诱惑与污染,所以在看到鱼的时候,他们就想要吃它。
第二次她只是看到别人吃鱼就有吃鱼的感觉,也是因为她有7号的意识,7号是吃了鱼的,所以无论她有没有吃,都会有吃鱼的感觉,受到吃鱼的污染影响。
但这到底只是梦境,白谨第一次陷入失控,清醒后怎么可能还会再同一个坑掉进两次?
她放纵自己被精神污染,但始终保持理智,直到最后一刻偷袭成功。
不得不再次感叹,比起末世的雾污染,这里的精神污染简直像春日暖风。
“你想杀了我,”副本现实里的7号第一次说了除了“饿”之外的话,“你可以等第四轮结束离开,为什么要杀我呢?”
7号迷茫看着她,像梦境里麻木又迷茫的贫民窟的每一个人。
“你能控制自己吗?”白谨将它按进残留的肢体上,看着它张嘴咬下碎肉,“你已经死了。”
怜悯变成怪物的亡者,又要如何可怜尚且活着的生命呢?
吃完这具身体,7号血条不再继续增长,浮现出爆裂的痕迹,白谨走到第二轮里没有出来的12号、14号的房间门口。
伸手一推,门就开了。
房间的布置跟第二轮时双人房相同,里面只剩下身体残缺不全的12号。
白谨没管失踪的14号,把7号脑袋怼上去,血条上的裂纹越来越多,颜色越来越粘稠艳丽。
“我又要死了。”
7号喘了口气,神情有些满足又有些痛苦,“好撑。”
血条乍然崩裂,白谨串在刀上的头颅同时炸成碎片,像一个爆炸的水球,无数残肉碎骨失去头颅包裹迸溅而出。
白谨没有躲开,几乎被这些东西淹没,物理跟精神双层意义上的淹没。
她屏住呼气,晃了两下甩掉身上的碎肉骨头,往床底下看,刚弯下腰,忽地感受到什么,撑着单人床翻过去,刚站稳迎面就是一根长着棕黑硬毛的细长蛛腿,白谨条件反射握刀抬手砍过去。
半截蛛腿落地,白谨头顶传来尖锐的嘶叫,她抬头望去,是14号。
14号后背多出14根蛛腿,他趴在天花板上,后背蛛腿中央有一张模糊的五官,之所以模糊,是因为五官还在皮肉之下,像是有一张脸在他后背皮肉下,正努力往外挤压,试图冲破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