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个结果边上显示的面部相似度,并不是很高,但这一次,系统里确确实实是查到了一份犯罪记录——即便,那条被查到的犯罪记录不是走私,而是偷自行车。
犯罪记录里,那个少年的名字是严继邦,生活在海边一个偏僻的小渔村里。
犯罪时,他不满16岁。
刚好是会被留下案底,但不用承担刑事责任的岁数。
和严继邦这个大气的名字不同,少年时代的他比图片里模拟出来的,更加骨瘦如柴,两颊深深凹陷下去。显然长期受到营养不良的折磨,他薄薄一层皮肉下,隐约显出颅骨的形状,使得那两只眼睛格外的大而突出。
可这绝非一双好看的眼。
“他看起来,好凶……”樊甜恬微微皱起眉,连忙吃了颗糖压压惊。
严继邦的眼睛虽然大,但是这是一双凶恶的,冰冷的,充满戾气的眼。从瞳孔到眼白,皆由内而外地生满外露的尖刺,只待哪个不长眼的挨近上去,便会被扎得皮开肉绽。
在看见这双眼的一瞬间,樊甜恬心中陡然涌现出一股强烈的恐惧感。
她忍不住揪住胸.前的衣襟。
颤抖的指尖却不是因为惧意,而是兴奋。
因为樊甜恬记得这样的眼神。这和她被幕后主使要求走到屏幕前时,在青铜面具下看到的,一模一样:“我想我们找对人了。年纪是符合的,地点也是。因为才满十四岁,严继邦当年没有被判刑,只是被记录。不过,现在也够用了。”
“眉间紧皱,嘴唇紧张……一张充满愤恨的脸。”宋冥仔细观察了一下,照片里严继邦的表情:
“让我看看,你为什么愤怒吧。”
宋冥翻出当年案件的卷宗,翻开当年的记录。
一行行笔录墨字,将严继邦从前的生活,撕开了一道狭长裂隙。使如今的宋冥得以从这一线缝隙之间,窥见严继邦的生活。
严继邦出生在三十七年前。诞生于这个缺乏耕地的小渔村,没有给他带来一个温馨安稳的童年,反而因为海难早早过世的父母,和为了夺走房产而假意收养他的恶毒亲戚,给年岁尚幼的严继邦,上了极其惨烈的一课。
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
虐.待和侮辱,都是家常便饭一样的存在。没继续读几年书,严继邦便被亲戚断了学费,逼迫着辍了学。
卷宗里,如实记录了严继邦的作案动机——
严继邦在学校里的成绩,一直很优异。在那些痛苦黑暗的时光里,他曾经无数次将考上重点高中,离开渔村,当作绝境之中拼命攥紧的救命稻草。可即便成绩如此耀眼的他,却连中考都无法参加。而那辆他偷的自行车如果被卖掉,正好足够支付他读完初中最后一年的学费。
他为了完成学业,才偷走自行车。
不成想,这次以失败告终的偷盗,却将严继邦导向了歧途。
最后一年了,明明只剩最后一年了……
他想解脱,却无法解脱。
眼睁睁看着触手可及的理想被撕碎,彻彻底底化作泡影,他怎能不怨?!怎能不怒?!
“他们哪里是没钱交我的学费?我爸妈的房子他们都卖了,卖的钱,全进了他们的口袋。他们不让我去上学,是因为我快要满16岁了,他们急着让我去打工挣钱。我在他们家里,还不如一只拴在家里看门的狗。”严继邦在口供里,愤怒地发出控诉。可是无济于事。
揭露这一切,只会换来亲戚的又一顿毒打。
严继邦别无选择。
于是那天深夜,当海底掀起的狂涛撞在礁石上,被拍碎成千万片雪白的浮沫时,严继邦顶着暴雨,悄悄溜出了亲戚家的门。在风浪肆虐的码头边,他找到了走私者的聚集地,也遇到了那一群将影响他终生的人。
那个时候,这群人还没有杀警夺枪,没有犯下耸人听闻的“四一九”惨案……而后来那个无恶不作的大型犯罪团伙,更是还未成型。
远在一切发生之前,他们只是几个帮忙运货走私的小喽啰,在这条黑色产业链里,微不足道。
却是严继邦唯一的生路。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些人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要不然干不出后面那些事情来。”简尧副队否认了这些走私者的品性:“这些人一开始,同意严继邦加入走私的目的,可能是图他年纪小,出入境没那么容易被怀疑。”
他们收留严继邦,不是大发慈悲的一时善举,而是利益考量之下,作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