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冯岱就再也没有踏出半步。
直到他安静地腐化成一具尸体,才终于重见天日。
齐昭海低下头,他几乎难以把眼前这张腐化肿胀的面孔,跟证件照上那个白净的年轻人联系起来。
既然死者冯岱不曾出门过,除非他是自己把毒带进屋里的。否则,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凶手进门过。
齐昭海抬眼看向房门,却见宋冥已站在门把手前。
宋冥在他们留意尸检结果时,已经先行察看过这扇房门。她察看得颇为仔细:“房门完好,无暴力损毁的痕迹,应该是和平进入的。显然,凶手和死者冯岱属于熟人关系,死者并不提防凶手。跟我们发现的第一个死者一样。”
更何况,宾馆的房间是非常私人的空间。
冯岱连清洁工都不让进房间,却愿意允许凶手入内,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绝对非同一般。
“确实,死者对杀他们的人没有提防。”法医同意宋冥的看法,并且根据初步尸检得到的结果,给出了另一个佐证:“死者生前,应该存活过一段时间,周围有挣扎的痕迹。但是现场没有搏斗痕迹。不止这个,早些时候发现的那个死者身上,也都没有抵抗伤。”
综合考虑这些线索,绝对是熟人作案。
没有别的可能。
齐昭海叫来负责宾馆管理的经理,问他:“这期间,有谁进来过?”
经理想了想,而后摇头。
“没人来?”齐昭海蓦地皱起断眉。
他不禁开始反思。难不成,他们之前对他杀的预设有误?两起凶杀案,不是同一个凶手所为,这次真的是死者自己把毒物带回房间,然后服下的?
见他误会,宾馆的经理急忙摇头:“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并不知道这间房间的进出情况。”
“为什么?你们不是有监控吗?”
齐昭海指着房间门外不远处,墙上安装的监控摄像头:“据我所知,这种监控摄像头是可活动的,正常情况下,应该能拍到房间门口的状况。”
齐昭海面色冷肃。
宾馆的人,莫不是在有意隐瞒?
在齐队长强劲的威压下,宾馆经理战战兢兢。他低着头,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欲哭无泪:“不是我们拍不到,是这个客人很注重隐私性。他不想被拍到,所以入住时,特意跟我们提了这个要求。”
话罢,经理还拉了一个小姑娘过来:“她就是当日值勤的前台。你们有什么疑问,可以问她。”
小姑娘紧张地点头:“客人确实是这么说的。他在办理入住的时候,既不要客房服务,不让清洁人员进屋,还不能让监控拍到……要求特别多,所以我印象很深刻,现在过了几天还记得。当时,这个监控的问题我不敢做主,还是得到经理允许之后,才敢答复他的。”
齐昭海瞥了那瘦瘦小小的前台一眼:“就这么关了监控,你们不怕出事吗?”
“怕……”前台姑娘的声音微如蚊呐。
她鼻尖一红,说着说着,都快要哭出来了:“但是我们宾馆地方这么偏,一年到头来不了几个客人,每个月账面上都在亏钱。我已经被拖欠一个月工资了,我怕再这样下去,宾馆还没等到出事就倒闭了。”
之所以无底线地满足客人的要求,实在是生活所迫。
非她所愿。
要不然,谁想大半夜的,忍痛离开温暖的被窝,被警.察叫过来问话呀?
齐昭海对此深表理解。
并且十分同情。
山中的气温比城市里的还低,一入夜,那冷风就嗖嗖地往人衣服里钻,不冻得人全身失去知觉,誓不罢休。
齐昭海相信,就算是能从脑门儿上扫出敬业福的劳模,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之下,也不会有多么热爱加班:“除了不愿意房间被监控拍到,不让客房服务的人进门,他还说了什么?”
前台沉思片刻:“客人还说,过会儿会有人来找他,如果有人来问,让我们给指个路。”
齐昭海:“之后呢?来人了吗?”
“来倒是来了。”前台小姑娘神色复杂,“但她整个人也是包裹得严严实实,有电梯不坐,非要走楼梯,只因为楼梯间里没有监控。”
齐昭海若有所思。
看来,这还是一次秘密会面。
无论是凶手和死者冯岱,都不愿意让人知道他们见面的事情。
关系熟悉到了堪称亲近的地步,却一点都不能让别人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地下情吗?齐昭海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脑子不知不觉联想到了宋冥说的情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