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父把延续血脉看得极重。但宋冥母亲的死亡,让这一切转瞬化为泡影。
宋冥扯了下单边唇角。
她似乎觉得这有点好笑,于是直接嗤笑出声,讥刺的笑意冷得入骨:“所以,养父恨我,不仅仅是因为他有多爱我母亲,更是我的存在,让他失去了和我母亲繁衍后代的机会?”
“不止,他可能还嫉妒你。”齐昭海补充:“替他未能出世的孩子感到嫉妒。”
他嫉妒得扭曲,嫉妒得发狂。
嫉妒另一个男人的女儿,能够独占妻子的母爱,他的孩子却连出世的机会都没有。
宋冥:“……”
无法理解并且觉得离谱。
养父对传宗接代的执念,究竟是深到了何种地步,才会让妒火烧掉理智,不惜耗费诸多时间心力,在宋冥记忆里毁掉那份,无法降临到他孩子身上的母爱。
宋冥抿了抿唇,竟不知该怎样评价这一行为。
千言万语送到嘴边,最终化作一句幽幽的陈述:“看得出来,养父真的很想让我痛苦。”
而养父也成功了。
哪怕这份痛苦,宋冥并没有承受的理由。
见有阴霾再度笼上宋冥眉宇,齐昭海暗自懊悔,不等他想出排遣情绪的法子补救,警务通手机上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齐昭海只接起来听了几句,神情便沉了下来。
他挂断电话,眉头紧锁。
“劫杀案又出现了。”齐昭海看向宋冥。
他的声调压得很低,目光复杂:“和当年的‘四一九’连环劫杀案……很像。”
宋冥的心登时一颤。
心脏重重砸在胸腔里,砸得心口闷闷的作痛。
宋冥的呼吸变得困难了,周围的空气仿佛被压缩,一瞬间变得黏腻凝滞:“有多像?”
“首先,两起劫杀案都是多人团伙作案,绑匪数量在五到七个之间,犯罪团伙内分工明确。其次是作案顺序,刚才这起案件,和当年的‘四一九’连环劫杀案,完全一样。”说到这里,齐昭海停顿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后续要说的部分,对宋冥这个劫杀案亲历者来说,会有多么残忍。
但宋冥告诉他:“说下去。”
宋冥话音里透着寒气,却异常决绝。
最终,齐昭海遵从了她的意愿:“两起案件里,劫匪进门后,都是先杀死安保人员,再从银行的人挑个没那么听话的下手,来威胁银行里的人质。将银行洗劫一空后,他们又会把银行里的人全部灭口。”
灭口后还会一遍遍补刀,以确保死透。导致诸多尸体被警方发现时,尸身已如筛子一般,上上下下全是透光的窟窿。
残暴程度,令人发指。
宋冥遇上“四一九”劫杀案那时,之所以能活下来,全靠那次警方来得快,劫匪来不及细细检查尸体。但即便如此,宋冥母亲的尸体上,依旧有两处补刀痕迹。
两次补刀,小宋冥俱在尸身之下。
宋冥微微闭了闭眼。齐昭海透过她蜷缩泛红的指节,看见了隐忍的悲愤。
对宋冥而言,齐昭海口中的作案过程,不仅是简单的描述。
而是那场灾难的重演。
说来也怪,哪怕已然被改去记忆,当初的惊恐,却极真切地留存在脑海里。宋冥人坐在茶楼中,却恍如置身案发现场。
恐惧,混乱,死亡。温热的鲜血喷在脸上,耳中被哀哭与惊叫填满。在场的惨呼乱糟糟的,分不清发出者是谁,撕心裂肺的声浪却一波接着一波掀起,轻易盖过了现实里茶楼播放的乐声……而噪音过后,是比这更恐怖的死寂。
压迫到极致的死寂,直击心脏。
宋冥猛然回神。
她胸口发闷,喘息急促,下意识伸手扶住桌角。
直到邻座客人推开窗户,无意间放进一阵寒风时,宋冥方觉,后脊渗出的冷汗,已将贴身衣服浸得湿透。经风一吹,冷得无可复加。
她打了个寒战。
齐昭海立马把窗关了。
“太像了。”宋冥也忍不住感慨:“整个过程,和十一年前的‘四一九’特大连环劫杀案,几乎一模一样。”
“还有一点也是一样的——劫匪使的那把枪。”
齐昭海怕她冻着,往她杯里添了热茶暖身:“弹道测试还在做,但目前估计这起案件里的枪,跟‘四一九’连环劫杀案里使用的,可能是同一把枪。两起案件里的枪都使用了□□,所以声音不会很大。唯一的区别在于,这只是当年使用的枪支中的,其中一把。”
想清楚其中关窍后,宋冥瞳孔骤地缩紧:“他们怎么敢……”
宋冥话说一半,戛然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