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听见后,还真要从背包里掏东西。
但他很快发现,如果要拿到背包里的刀,他就必须放开行李箱。
王宇犹豫了。现在这个装有人质的行李箱,可是他艰难得来的保命底牌,他哪里敢放?
左右为难的困境,让王宇不得已停顿下动作。他的一只臂膀已从背包肩带里脱出,背包要掉不掉地挂在半边肩膀上,压得王宇整个身子往右边偏去。而他那只挂着背包的手臂,手掌还按在行李箱的拉杆上。
怪异的姿势,像极了游戏里卡顿的画面。
“拿不到吧?拿不到就对了。”齐昭海继续开嘲讽,激将法一个接着一个使:“放不下那么沉一个包,又放不下那么大个行李箱,哪个都舍不得。我看啊,你连这抓来的人质,都舍不得动手。你呀,白费力气了……”
王宇被激得火气上行,恼羞成怒。
“你以为我拿她没办法了吗?我有的是办法。”为证明自己,他一把抓住行李箱的两角,高举起箱子,向海里狠狠丢去:“去死吧!”
他用力不小,箱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形抛物线,才顺从地心引力往海里坠。
所有人的心都在那一瞬间揪了起来。
云苹不能落水。
这会让她本就岌岌可危的身体状况,雪上加霜。
坠落点附近的警员立刻出动,实施救援。然而,有一个人速度比他们更快。
港口边的阴影里,隐藏着一只小小的皮筏艇。不知何时来到皮筏艇上的简尧,身子外探,向海面上坠落的巨大行李箱伸出了手。
“砰——”
行李箱的塑料外壳,重重砸在皮肉上。随之而来的,是清脆的骨裂声。
且不论行李箱里云苹的重量,单是那由PVC外壳和合金材质拉杆构成的硬箱,再加上重力,已绝对是可怕的重量。简尧只觉得手臂传来一阵巨痛,行李箱的重量压翻了皮筏艇,把他摔进海里。
海浪唰然涌来,没过口鼻。
简尧结结实实地呛了一口咸水,鼻腔里刀割似的,火辣辣的疼。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痛,用已经骨折的手臂,将行李箱高高托举出海面。哪怕这样做的代价,是让他口鼻一直位于海面以下,无法呼吸。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岸上的人终于反应过来,跳到船上,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继而抓紧把他拉上岸。
肾上腺素浓度回落的刹那,简尧才发觉,他的双手已经疼到完全使不上力气。王宇被捕的嘈杂声和喧嚣的海浪声,一波波灌进耳中,模糊成一片无意义的噪音。噪音中,简尧的目光只为云苹停留。
拉链开口处,露出云苹的半张脸。
简尧端详着她的侧颜,目送她在一众医护人员的包围下,被送上救护车,载往医院。
简尧突然觉得心里轻了许多。
仿佛有某种重担,仅此一事后,被潮水缓缓卸下了。
原来,他不是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祸,也不是只能眼睁睁目睹惨剧发生。他也有那个能力,能够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
港口岸边,救护车的车灯取代了夕阳。红蓝两色轮换,照耀着夜幕下黑沉的海浪。
看到云苹和简副队这一对伤病号情侣,被先后送往医院,齐昭海不由得长松了一口气。他终于有时间回警局,处理余下的事情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提审涉嫌杀害男死者的嫌疑人——
阮文。
阮文已经来自首好久了,他没有半点隐瞒,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那天晚上发生的,就是这个样子。”阮文低头坐在审讯室里,一束孤独的光照在他身上,照得他嘴角的苦笑分外戚然:“我是个没出息的人。那天我很怕,很怕很怕,前面的路根本看不清,只能凭印象乱走。就算这样,也还摔了几次。幸好,没把背上的她给摔着。”
能把林懿咏成功带回家,他已经很庆幸了。
那些淤青与伤疤,阮文独自小心翼翼地藏了许久,如今伤痕正在痊愈,他也要面对属于他的审判了。
“我真的是个胆子很小的人。自从这件事后,每天都惶惶不可终日,更不敢跟林懿咏说。”阮文笑着说:“我不后悔这么做,我早该来自首了。只有,我有一点请求——可不可以不要让我女朋友知道这件事?”
林懿咏还有大好的未来和前程。
没了他,林懿咏还会爱上另外一个人,跟那个人一起度过漫长的余生。
也许他们会互相扶持,也许会结婚生子,白头终老……去完成那些阮文许诺过,却最终来不及做到的事情。只是,那会是另外一个故事,一个没有阮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