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诋毁女死者还嫌不够,连她的母亲也不肯放过,让她的丧女之痛雪上加霜。
窦母可能是因此崩溃的。
“既然地址已经确定下来,我们马上出发。”齐昭海迅速投入行动:“直播自杀这件事一分钟不解决,不仅我们破案的时间就少一分钟,女死者的母亲也会一直处在危险中。”
要救人,还是要到现场干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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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佰路的启邺大厦,已密密麻麻围了不少看客。
有真心担忧的,也有来凑热闹的,分不清在人群中各占多少比例。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手里都拿着观看直播的手机,竭力抻长了颈子,仰着头,去望高楼顶端那颗小得不能再小的人形黑点。
“我的女儿和网上说的不一样,她真的……是个很乖的孩子。”窦母没有看一眼手机屏幕,也不在意屏幕上飞速滚动的弹幕。她只专注地低着头,望向脚底下车水马龙的大街——
她即将跳下去的地方。
仿佛这个垂直陡峭的深渊,对她有某种强大的吸引力,吸引着她纵身一跃。
窦母的脚,往护栏边沿更靠近了一些:“我经常后悔,当年她爸病倒的时候,没有咬咬牙让她接着读下去。她这孩子太懂事,考研笔试都过了啊,听到她爸重病,非去找了一份工作,赚钱给她爸治病。可前些日子,她爸还是走了,我们娘儿俩抱头哭了一场,然后她跟我说想出去吃点好的,换换心情……我真后悔,让她一个人去。”
她重心前倾,脚掌往前挪动了一段距离,半只脚几乎伸出了护栏的边。
底下激起一片惊叫。
惊叫声中,齐昭海带领警员,火急火燎地往楼上赶。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宋冥盯着手机里窦母的自杀直播间,边走边问。
齐昭海步履不停:“当然是好的。”
“好消息是,窦若冰的母亲情绪非常稳定。”宋冥说:“她不在意直播弹幕,也不容易被直播间里的网友刺激到,所以不太可能因为情绪不稳,突然跳楼。”
齐昭海:“那坏消息是什么?”
宋冥:“坏消息就是,她自杀的决心异常坚定,不容易被动摇。她活着没有念想,所以很难劝说开解。”
齐昭海脚步一顿,从宋冥幽微的表情里,竟读出了只言片语:“你已经有想法了?需要我怎么配合?”
宋冥凝视着他的双眸:“信我?”
齐昭海毫不避让:“信。”
宋冥短暂评估了一下这句话的可信度,然后踮足贴在他耳畔,轻声说了句什么。一句话后,齐昭海即改变了上天台救人的原定路线,带着他余下的大部分人手,绕进另外一条路去了。
登上天台的,最终只有宋冥和简尧副队。
不曾想,天台上除了他们和窦母,居然还有一个人。
这个邻家妹妹长相的女生,也是上来劝窦母放下轻生念头的。她穿一身苹果绿的连衣裙,扎成双马尾的长发在楼顶的大风中飞扬。哪怕窦母一直充耳不闻,她仍然没有放弃劝说,而窦母对她的接近,也没表现出排斥的态度。
这一点,或许是现场民警允许她上楼劝人的原因。
简尧显然跟她认识,见到她惊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生虽然也讶异于他的到来,但心神依然被牵系在窦母身上:“她是我的邻居,平时很照顾我,是最近遭遇了太多不幸,才一时想不开。这种时候,我不可能坐视不管。”
从两人的谈话中,宋冥了解到,她就是那个简尧追到后恨不能昭告天下的女友,云苹。
与此同时,窦母的脚步还在继续前挪。
离边沿越来越近。
随着鞋底的摩擦,几块碎石皲裂开来,从护栏边上脱落坠下,将这块区域的边际线又整个往后移了两公分。
窦母在前的整只脚,已完全悬空。
危在旦夕。
“小心啊,不要再往前了。”云苹担忧地对窦母喊到:“你曾经跟我说过,人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现在也是一样的。只要活着,未来总会找到盼头。生活中还是有很多美好的,至少每天的夕阳都不一样,楼下养的小猫会盯着鱼缸里的金鱼摇尾巴……这些,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吗?”
对一切置若罔闻的窦母,突然对这一句话有了反应。
她抬眼望了望天。
夜空中瞧不见一颗星子,只有大片轻纱似的云雾,在靛蓝的夜幕前游弋。
是啊,夕阳是很好,猫也很可爱,她们母女俩都很喜欢。可惜,再美好的事物,以后对她也没有意义了,曾在她身边一起赏景逗猫的女儿,再也不可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