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模样又与硬撑着说他可以时有什么区别。
裴应淮眼眸深处带着笑意,缓缓开口:“那先前我们在师父面前立下的道侣誓言已经不作数了吗?”
牧听舟:“当然不作数……”
他骤然扬高音调, “你说什么?!”
“师父他竟然知道了……?不对,师父竟然没有打断我的腿?啊也不对,师父竟然还活着?”
他这副手足无措的模样成功地将裴应淮再次逗笑了,他唇角微扬, 抬起手,稍稍整理了一下牧听舟有些凌乱的鬓角,露出了耳垂下挂着的那缕银珠耳坠。
而后像是发现了什么,裴应淮微愣。
“阵法没了怎么也没同我说?”他漫不经心地抬手, 拂过耳垂下的那颗银珠, 磅礴的灵力顺着指尖传递到了银珠之上。
牧听舟感觉耳朵微烫, 偏过头瞥了眼身旁人垂眸的模样, 倒是站着没动了。
几息过后, 一道强劲的护身阵法陡然升起,附在了银珠之上。
“这一道阵法可以免除洞虚期修士的强力一击,舟舟要不要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裴应淮问。
原本被尘封的记忆被迫再度打开, 牧听舟顺着他的话往下想,倏地回忆起在先前的幻境里裴应淮拎着剑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击。
当时的他听见了一声非常清晰的破碎声, 想必便是阵法破碎的声音吧。
“……”他淡了神色,微拂开裴应淮的桎梏。
“不想说也罢。”裴应淮见他这副拒绝谈论此事的模样,也不逼问,“只要保护好自己便好。”
牧听舟冷着脸不想作答,下一秒,发觉脸颊被轻轻地捏了捏。
登时捂着脸颊转过头:“你……?!”
却忽然看见裴应淮的身影像是波纹般扭曲了一瞬,他的声音也变得渐疏渐远:“不要生气了,是师兄的错,嗯?”
在那一瞬,牧听舟好似看见了他眼中一闪而过极为复杂的情愫。
夹杂着眷恋,怀念,歉意……还有一点点他看不懂的意味。
牧听舟怔愣瞬间,想要再追问,却发现伴随着他身影的扭曲,周遭的一切环境也一并扭曲了起来,被蒙上了薄薄的一层白雾,看不清虚实。
他眼前一暗,酩酊之中睁开双眸,缓了好一会才认出了这是哪里。
是裴应淮的内院。
……他脑袋里的思绪混杂在一起,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睡着的地方根本不是这里。
牧听舟在床榻上缓了好一会,躯体上的酸痛酥麻感提醒着他这一切都不是幻觉,神识当中的记忆不断浮现在眼前,搅得牧听舟额角直跳。
轰——
脆弱的床榻被他一拳轰塌,牧听舟支棱起来,手中攥着外袍披在身上,洁白圆润的脚趾不断蜷缩着,胸膛剧烈起伏,整个人被气得浑身颤抖。
左护法听见动静赶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他心底直哀嚎自己运气不好,弯下腰:“尊,尊上,有何吩咐?”
牧听舟冷冰冰道:“裴应淮呢?”
左护法如实回答:“为您煎药去了……”
牧听舟:“让他立刻,马上,给我滚过来!”
正是这时,内院的门被拉开了。
裴应淮手中端着药汤走了进来,恰巧看见了他发怒的这一幕,顿了顿,走上前去。
左护法见罪魁祸首来了,节节告退,内院中又重新恢复了一片死静。
牧听舟目光森寒,虚虚地落在前方,就是不看他,也不跟他说一句话。
裴应淮无声地叹了口气,问道:“发生了什么这么生气?”
他还问?
他还有脸问?!
牧听舟那大少爷脾气噌地一下就窜了上来,一想到梦里两人……就气得要命,左顾右盼了半天,视线一顿,伸出右脚猛地踢翻了一旁的桌案。
连带着上面的方才煮好的汤药,一并撒了一地。
光洁纤细的小腿晃荡着暴露在外,牧听舟发泄完登时心情舒畅不少,一股粘稠的触感落在小腿上,他低头一看,原来是先前的汤药溅了不少在腿上。
抬头去望裴应淮时,却发现他眸色深沉,紧抿着唇瓣,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他的右腿上。
生气了生气了。
牧听舟心中一喜,郁气又散了不少。
“过来。”他冷冰冰地盯着他。
在裴应淮上前两步后,倏然袭来一股威压将他的身子压得微弯,他心念一动,顺势单膝跪在了牧听舟的面前。
那双沾着点滴汤药的右足踩在了他的膝盖处,散发着清幽香气的汤药被蹭在了裴应淮的衣袍之上,素白的道袍上登时出现一抹刺目的褐色。
裴应淮抬手握住,才发现他的脚踝非常纤细,几乎只手便可以掌握。
他抬头,面前的青年高傲地昂着头,眼中含带着明目张胆的得色,像是自以为驯化了猛兽的捕手,却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落入了陷阱的阴影之中。